蚍蜉撼大树。
被软禁的第六天,吕益来了,进门只看到许白缩在床的一角,人瘦了一圈,脸上没有血色。
“不是说看着他吃饭吗?”吕益有些不悦。
仆人急忙跪下,“许少爷一吃便吐了,如论如何都吃不下。”
吕益坐在床边,他一坐下,许白便更往角落里缩了,然后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去看他。
“膝盖的伤怎么样了?”吕益伸手抓了他的脚踝,将他拉了过来,把裤子撩上去。
许白想把脚抽回来,但吕益握在了他的膝盖。上面瘀伤已经退了,只留下青紫一片。
“让我去余杭吧。”许白说。
“恨我吗?”吕益的手抚过他的膝盖。
许白不知如何回答。
吕益的嘴角扬起了一条弧线,像是冷笑一般,“我教你的你全忘了。”
“教?”许白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教我忘了过去吗?教我没有感情也没有想法吗?”
吕益放下手,平静地看着他,“我杀一个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于我来说,杀了他比留着他更有用。”
“于……少爷来说,是吗?”许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撕开了一样,闷闷地疼了起来,“是啊……于少爷来说我只是下人而已。我的想法、我的感情……通通都不重要……只要有冲突就应该除掉……”
吕益仿佛语重心长一般,“以后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要为这一点小事而缩手缩脚。”
“这对少爷来说……只是小事?”许白笑了,积在眼底的泪被生生地抑了回去,笑得凄凉而苦涩,“少爷想让我成为什么?一把尖刀?一柄利刃?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吕益看着他因隐忍不发而颤抖的样子,“我想让你变得有用。”
“只是这样……是么?”许白已是满脸泪痕。他似乎是追问,追问自己于吕益来说到底算是个什么?也仿佛是放弃了一般。但还是在话出口的一瞬间还是后悔了。
吕益没有回答,起身站了起来。
这像什么?是责难还是讨一个说法?简直是自取其辱……许白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这样死乞白赖的样子……太难看了……
吕益走到门口,扔了一个东西在他的脚边。是治疗挫伤的药膏。
许白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是什么意思……同情吗?怜悯吗?还是希望他不要耽误了下江南的时间?
“杀他还有个原因,”吕益欲出门去,又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东西。”
再次启程去余杭,临别时却是二般风景。
吕益看着许白的目光平静如水,而许白却在躲避着。
拱手行礼,退步转身,提裾跨步上车,然后示意车夫行路。
不复之前的依依惜别之情,也无亲昵之姿。反观之前的难舍难离,倒变成了一种讽刺。
吕益的目光被掩埋在了滚滚车尘之中……
☆、37.绸庄1-初到
江南自古富庶,加之初夏好风光,小荷初露,碧草连天,更是一片繁荣之景。与北方的萧瑟的都城相比,显得生机勃勃。
许白到了余杭之后,却没有心情欣赏江南的美景。他一直对锟金的事耿耿于怀,又仿佛斗气一般急于在江南做出点事来,好让吕益看得起他,看得上他,而不是把他当作脚边的尘土一般无视。所以他一到余杭,便去绸庄总店见了掌事的罗叔。
罗叔是个年逾五十的驼背老头,头发和胡须都是雪白一片,看起来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是那两颗黑眼珠子透着精明的目光,一看便是时刻算计着的人。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孩,是否到了束发之年都是问题,所以怎么都不相信吕三少爷竟派了个这样的人物来掌管江南的生意。
“这是三少爷的亲笔信函,里面写着由许少爷管理绸庄的经营事宜。”家仆上前一步,呈上书信。
罗叔胡子一翘,挥挥手,连接都不愿接,“简直儿戏。这江南一带几十家绸庄和钱引铺子,竟要交给这样一个……”他想说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想伸手指指点点,于是手在空中悬了半天,又攥回去,曲在袖子里。
素闻三少爷有男风之好,之前便传闻他有一男宠,如今想来,会不会眼前这个水灵的小公子?罗叔想到此,更觉得天仿佛要塌下来了一般。吕三少爷玩物丧志,吕家这是要完蛋啊。他连声叹气。
家仆见罗叔又是摇头,又是甩手的样子,急忙上来解释:“许少爷自幼随着三少爷打理吕家上上下下的账目,现在吕家的总帐几乎全由许少爷经手,再报三少爷细看。您不可看他年青便看轻了。”
罗叔看了许白一眼,还是摇头叹气,根本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除非吕家三少爷亲自跟我说用他,否则我不会把这偌大的生意交给他。”罗叔又想到了什么,“当年吕谯少爷也是本家派过来的,结果干了什么事你们少爷也知道……这里又不是经学,我现在也老了……也没那么大的精力。”
“罗叔……”家仆又想解释什么,许白伸手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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