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更是让人平添几分烦恼之外的烦恼。

护士在忙碌，家属在焦急。

那间有着不吉利数字的病房，喜儿的妈妈躺在病床上，医生已经盖上了那张恐怖的白色布单。

外公当时显得格外苍老，瘫软在病床旁边，比任何一个人哭得厉害，或许，这就是一个父亲心里最不愿失去的爱的释放。

喜儿冲到病房门口，一直不敢走进去，不敢走进去掀开那刺眼的白布单。

“喜儿，姐姐走得很安静，面带笑容……”舅舅哽咽着试探地跟喜儿说了一句。

喜儿踉跄着向前靠了两步，舅妈她们所有人都让开一条线，都不敢说话。嗜古也跟在身后，看着喜儿的身影，不知所措，也只有任不争气的眼泪模糊双眼。

“喜儿…喜儿…喜儿…”

喜儿始终没有走到病床前，重重昏厥在嗜古的怀里。

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失去至亲的人更为痛苦呢？

记得多年前上大学的时候，喜儿养过一只小乌龟，后来病死了，喜儿发誓不再养任何的小动物，甚至连花都差点没勇气去养，她害怕失去，特别是生离死别的失去，永久的失去！

如今，喜儿失去了母亲，可以说是一直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喜儿终于醒了。

“我妈呢？舅舅，我妈呢？我妈呢？”喜儿挣扎着下床，扯断了扎在身上正在输液的针管，鲜血开始猛流！

“喜儿，冷静一点。”嗜古一把抱住她。

“走开，我要我妈妈！我妈妈说过要跟我去成都的，她不会丢下我走的，不会！舅舅，你骗我的，你骗我的是不是？”喜儿终于哭出声了，哭声像深夜里的婴儿般凄怜，直至，再次昏厥。

“嗜古，我知道，你们正在筹备婚礼。你和喜儿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这个小舅舅最清楚了。喜儿从来没有把我当他的舅舅看，我其实就像是她的哥哥，我知道喜儿的脾气不好，而你，我看得出来你很包容她。如今，她妈妈走了，可以说，你是她最亲的人了。我希望你可以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我替她妈妈谢谢你了。”舅舅把嗜古从喜儿床前叫到门外，讲了这么一席话。是的，这个舅舅，其实就比喜儿大不到十岁，与其说喜儿是他的外甥女，倒不如说是他的妹妹。以前，嗜古也从未见过这位舅舅如此严肃。嗜古记不清是怎样回答舅舅的，他只知道，他说他会对喜儿好，比以前更好，就差发誓了。

“这是我八岁那年和妈妈的合影，那时候，她身体还很好，还可以背我，抱我。”

“这是那年妈妈生病坐上轮椅之后，我告诉她，就算她一辈子都动不了了，我都会贴心地在她身边服侍，于是她终于笑了，于是跟我留下这张有笑脸的合影。”

“这是我发的第一笔工资给她买的衣服，我逼着她穿了一次，之后再没舍得穿……”

喜儿在整理妈妈的遗物，却怎么也整理不好脸上的泪水。

“我们把妈妈带到成都去，找个最好的墓地，每周，我们都去看她，好吗？”嗜古心疼极了，他真的不忍心看见喜儿一次次的心碎，自己却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他能做什么呢？或许只有这些了。

“舅舅说，妈妈面带笑容的，她知道我们会很幸福，所以她很放心，她只是累了，不想再在世间受苦，天上，又是另一番景象，若干年后，我们也累了，我们再去找妈妈团聚。”嗜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迸出这样的话，这话有安慰心灵的效果吗？

“老公，我们会幸福吗？妈妈会看到我们幸福吗？”

“妈妈已经看到了，不是吗？我们正在筹备婚礼，不是吗？”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这时候说婚礼又有些不适宜。

“可是，现在我们要守丧，不能举行婚礼了，我们的婚礼，妈妈也看不到了。”喜儿反倒没有介意这句话。

“一年而已，就等一年，没什么的，等多久我都愿意。还有，我们的婚礼，妈妈在天上一定会看见的，她会给我们祝福的。”嗜古将喜儿抱得更紧。

就在那一刻，嗜古再次决定，不会再让这个女人受苦，不会再让这个女人伤心。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我嗜古，唯一该做的就是让她幸福，而不是那些命理不该有的不安定的因素，我嗜古那些过往，那些不安定的过往，早该忘记，早该抛却，烂在肚子里，烂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我嗜古的生命里，就只该有唯一一个爱人，那就是喜儿，我的妻子……

回到成都，喜儿和嗜古在舅舅的帮助下找了块风水宝地，将母亲的骨灰安葬。喜儿说妈妈最喜欢吃葡萄，而刚好，那片墓地叫葡萄园。

喜儿给妈妈选了个最靠中间的位置，她说，妈妈生前太孤独，如今应该在中间，在左邻右舍的包围下，热闹。

嗜古心想，自己要是哪天归去，宁愿在一个最最偏僻的地方躲一躲，活着的时候人就够多了，死了干嘛还要这么拥挤！

只是，嗜古什么都不说，依着喜儿，她高兴就好！可是，这又怎么能说高兴呢？

喜儿安葬好母亲后，决定不休一天丧假，立即扑在工作上，嗜古也没阻拦，或许，工作忙起来对她的心情会有所帮助吧。而嗜古，貌似一天比一天闲起来，周末喜儿加班不在家，自己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去走走吧，再这么下去，嗜古心里会发霉地长出青苔或者蘑菇什么的了。

嗜古给酒店打了电话，连连道歉，取消了二十多天后的场地预定。

还有那个婚礼主持，也得跟他说说，于是，嗜古拨了他的电话。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想你的心百转千回，莫忘那天你我之间…”没想到，他的彩铃竟然就是《年华似水》这首歌。

“帅哥是你啊！对不起，我马上就开始主持婚礼了，这边快乱套了，先不跟你说，等下回给你啊…”

“嘟嘟嘟…”嗜古一句没说上，对方已经挂了电话，看来，真是忙得快乱套了。

郊外，没有拥堵的车辆，驾车时想快就快想慢就慢，跟着cd机里的节奏，也跟着心的节奏！

郊外，早已没了荒草，墨绿如泪的叶子已经开始怒吼，鲜红似血的月季已经开始尖叫。

太阳，比害羞的处女的双腮，还要红。

原来，嗜古这段时间狗一样的生活竟然忘了这样一个可人的季节———春天。

嗜古将车停在一个很大的农家乐外。

不知为何，那里有两颗很高的银杏树依然保持着金黄的叶子，不肯落下。那么坚强，那么倔强！

再往里走，两颗银杏树中间挂着很大一副婚纱照，男貌女貌，无比幸福的样子。

原来，这里有一场婚礼。嗜古仿佛听见了喜庆的声音，就在里面的院子里。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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