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应该被聚光灯笼罩。
孟唐却摇摇头,视线在人群里慢慢扫了一圈,然后似是不经意地朝着秦真那桌看了一眼,“我坐边上就好。”
“哪能让你就这么跑掉啊?坐中间坐中间!一会儿老师们都坐中间呢,孟大教授哪能蹲角落数蘑菇呢?”班长嘴皮子翻得快,“没见咱们当初的班委都坐在中间的?”
“那……”孟唐似乎是想了想,才笑道,“语文课代表和学习委员可没坐中间呢。”
班长朝秦真那里一看,为了把孟唐留在中间,几步就走了过去,强行把秦真和陈涵给拽了过来。白璐十分主动地跟了上来,“不带这么歧视平民的啊!我也要跟着凑热闹!”
“行行行,你凑你凑,没说不让你凑!”见孟唐终于挨着秦真坐了下来,好歹是留在了这一桌,班长终于笑眯眯的了。
只有白璐偷偷地在桌下捏了捏秦真有些发凉的手,像是不经意地和她对视一眼。
秦真会意,她在说:没事的,放轻松。
是啊,当然没事,孟唐又不是豺狼虎豹,她究竟在怕什么?
前一刻还矜持内敛的陈涵破天荒笑了起来,主动找了个话题,问起在座的人最近在忙些什么。
这桌除了白璐以外都是曾经的班委,彼此也比较熟悉,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
有人说在做木材生意,有人说在政府上班,有人说在做同声传译……轮到孟唐时,他笑了笑,“在做教书匠,浇灌祖国的花朵。”
班长哈哈大笑,“你行了吧你,教书匠三个字就想蒙混过关?谁不知道你担任法学院教授之余,还自己成立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啊?赫赫有名的真相事务所呢!前段时间我还听说了,你上个月帮人打赢一场官司,好像是个什么富家子弟玩弄小女生的案子。人家家大业大,本来把事情压了下来,偏你分文不取地替那个小姑娘接下了案子,最终把那小子逮进了局子里,简直是正义使者、地球超人!”
“哟,班长你怎么对孟唐的事儿这么上心呢?”有人戏谑,“是看上咱们孟大教授了?”
“放屁!”班长是个不折不扣的直汉子,瞥了劳动委员一眼,“我妈每天都买报纸,那天蹲大号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孟唐的专访。”说到这里,他又笑嘻嘻地转向孟唐,“我说孟大教授你还真高冷啊,人记者问你一大堆话,你只回答了一句:事务所存在的意义就是寻找真相。人性光辉已经上升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了。”
孟唐笑了,“只是说实话而已,新闻媒体一向善于借题发挥,多说多错,倒不如言简意赅。”
班长简直是个活络气氛的活宝,立马又找到了新的话题走向,立马转向了陈涵,“哟哟,这儿不就坐着个新闻媒体的代言人么?陈涵主持人,请问对于孟大教授的当面挑衅,您有什么回应?”
陈涵笑得眼波嫣然,在座的男士心都快融化了,“孟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我的错。”
“你不是搞播音主持的么?嘴皮子赶紧翻起来!一口一把刀子都能把他戳成筛子!”班长火上浇油。
“我那是照本宣科,对着字幕念就行了,人孟大教授可是胸有沟壑,出口成章,我哪是他的对手呢?”陈涵说话巧妙好听。
孟唐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对班长说:“来之前我还在想,章钟林现在是干什么的?现在算是明白了。”
“那你说说我是干什么的?”
“说相声的。”孟唐勾起唇角,“来,说句‘我想死你了’给大家听听。”
大伙都笑开了。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秦真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看样子轮不到她自报家门,汇报自己最近在做什么了。岂料班长非常非常欠扁,为了尽快从说相声的屈辱下走出来,居然又一次接起话茬,“诶,秦真,到你了到你了,你还没说你现在在干吗呢。当初咱们的大文豪,怎么,现在是不是成了文学家了?”
秦真没读大学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班长又是男性,自然跟女人不一样,不会东打听西打听的,还真不知道秦真现在的职业。
在座的都是小有成就的人,就连坐在她身边的白鹭也是银行会计,工作稳定、薪水优渥。秦真有些尴尬地捧着茶水,笑着说:“什么文学家不文学家,我现在在房地产公司上班。”
班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在帮他们做广告策划的?也行啊,房地产可是好项目,你文笔好,做创意设计也很适合啊!”
“没,我就是卖房子的。”秦真还是笑。
“这样啊……”班长好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想下文,“卖房子也好啊,这个,卖房子的话,以后咱们要是卖房子也可以来找你,你还能帮忙打个折呢!”
“好啊……”秦真微笑着和他开玩笑,岂料陈涵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房地产开发公司是私人企业,一般职员没办法自作主张给你打折的哦!”陈涵笑着指出班长的错误,一针见血得就跟在播新闻似的。
“一般职员”四个字说得委婉动听,秦真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大家沉默了片刻。
于是她那句“好啊”的玩笑话也当真变成了一个笑话,只不过好笑的成了她,好像她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没那个本事还非要为了面子硬撑下来。
陈涵又说:“除非你认识老总,打折的事儿还可能有点希望。说到这儿,哎,秦真你是在哪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呢?前段时间我做了个这方面的新闻,说不定我还认识你们老总呢。你是在远航集团上班吗?”
“没有远航集团那么有名,只是家普通的小公司。”她平静地抬头,没有看见轻蔑的目光,也没有看见不屑的表情,但是众人的沉默也十分成功地令她心里一滞。
不像其他人说话时那样,每个人都笑着参与,笑着打趣,轮到她了,他们就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了。
到底还是格格不入的。
其实职业和身份对她来说从来没有什么值得自卑的,她学历不高,自然就只能待在这样的岗位上赚钱,养家糊口。可是因为孟唐坐在身旁,一切平和的心态就都有了新的变化。
曾经的她那么努力地在语文这一科上拼命攀爬,课下广泛阅读,只为了在每周的作文课上获得一次上台朗读周记的机会——因为她理科不行,也就只有在这一个领域上崭露头角,好让孟唐看见她了。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会令你拥有无穷动力,你希望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理所当然也会因为他看到你不好的一面而羞愧难当。
这一刻,秦真忽然很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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