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z市，被夕阳的余晖涂抹成一幅装饰画。
那些白天里忙忙碌碌的鸟群都叽叽喳喳地归巢了。渐浓的夜色开始从遥远的天际泼墨般压来，北方z市五颜六色的灯光炫耀般地辉煌起来。
那些被木子称作鸟的人们，有的像白天里的麻雀在城市各个角落唧唧喳喳到处吵闹，到处觅食，有的又如夜色里的蝙蝠隐秘地从城市各种洞穴里飞出。木子所在的z市自从开放后，夜生活不断丰富起来。霓虹灯闪烁的大街小巷，酒巴、饭店、洗头房、的士高乐园、桑那房、ktv包厢、夜总会等等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同时那些神秘的乐园令鸟群们流连忘返。他们在这些场所飞来飞去，追寻着新的生活新的梦想，以满足那不断膨胀的欲望。
“这是‘兔子’窝。”鸟群中有位喝醉酒，名叫蛋儿的鸟，指着一大片被高楼大厦围剿起来，等待拆迁的平房对木子说。他说罢，打开手机，开始哇啦哇啦呼外号叫驴子的鸟。蛋儿只是一只笨鸟，可他先飞了几年，现在已变成一只大鸟了。木子只是一头牛。蛋儿总这样尊称他。不过木子也只能做头牛，因为他只会为羞涩的工薪，认认真真地吃着草劳作。
这时，‘兔子’窝里蹦蹦跳跳跑出一群各种颜色的‘兔子’。蛋儿马上指着几只白颜色的‘兔子’对木子说：“傻牛，看见了嘛，她们才二十来岁，一晚上，她们就能挣几百元。”木子看不出被人们称作‘兔子’的那群女孩，和一般人有多大区别。
木子和蛋儿是老同学，他俩只因高考走进了不同的门槛。蛋儿没有考上大学，他却富了起来，变成了一只大鸟。木子虽然上了大学，却把自己弄成了一头牛。
驴子是蛋儿的鸟友。驴子回话说：“蛋儿，实在对不起啦。今晚鸟王找我有急事。”蛋儿骂骂咧咧，他关了手机，说：“什么他妈的鸟王，不就是政界的那只鸡嘛。”木子知道蛋儿骂的那只鸡是啥人物。木子说：“算了吧，改天再聚好啦。”蛋儿根本不听木子的话，他又在摁手机。他大喊，“今晚给我留个包房，我带个朋友去。”回话的是位浪声浪气的小姐。“拜！”蛋儿有派头地挂了手机，他一拍木子的肩，说：“搞定了，老兄。不要害怕嘛，真是一头傻牛。”蛋儿说罢，一招手，叫来一辆“的士”。今天蛋儿高兴，他跑俄罗斯挣了大钱，非要请木子开荤。
蓝光夜总会包房每小时消费一百元。木子这头牛在门口徘徊了。
蓝光夜总会里昏昏暗暗，灯光扑朔迷离。虽然木子是头牛，可他耕作的地方是报社。在z市不认识木子的人不多。蛋儿一眼就看出木子的熊样，他嘲笑，“别熊了，这也是体验人生嘛。驴子真是王八蛋，说话不算数。”蛋儿说完木子，又骂驴子。他顺手就把木子拉进蓝光夜总会的门。木子像犯罪似的，低着头任由蛋儿摆布。木子不敢正眼瞅屋里的细节。蛋儿是老手，夜总会是蛋儿富起来后快活的福地。蛋儿常说要钱干啥？不就是个玩儿嘛。
一群陪舞的靓妞都把渴望的目光盯向了蛋儿。吧台一位穿超短裙，裸露性感大腿的小姐，一脸殷勤地迎过来。“你来啦？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今晚要啥档次的？”蛋儿一副富起来后渺视一切的派头，他扫一眼等待召唤的陪舞小姐们，嘿嘿一笑说：“老规矩。记住，最低也的中专毕业。”
看到蛋儿的派头，木子感到好笑。蛋儿又给他显示他的文化品位了。蛋儿说罢，把脸转向木子，仗义地问：“牛兄，你有啥特殊要求，尽管说。”吧台小姐这才把脸扭向了木子，吧台小姐的目光立即含满了怀疑。不过，她依然笑吟吟说：“这位哥，你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能满足你的任何需求。”蛋儿顺手拍了一巴掌吧台小姐的屁股，开玩笑：“别吓着我这位大哥，给他来一位主动出击的，好好培训一下我的大哥。”吧台小姐娇滴滴的扭了一下细软的腰，她咯咯乐着便领他们去了包房。
木子一直忐忑不安。他像步入了雷区，心里开始后悔答应蛋儿来这种鬼地方。夜总会不是做牛的人潇洒的地方。木子踏着昏暗的灯光来到包房，在他步入门槛的霎那，突然听到了他们总编那沙哑的笑声，接着就是一位小姐半推半就的拒绝声，“别这样，我只是坐台。你别再往里摸了，好嘛。”总编嘿嘿干笑着，他急切地央求：“你是干啥的我还不知道嘛，别装了好不好。我再多给你小费还不行？”木子的头皮一阵阵发紧。木子蹑手蹑脚，快步走进了包房，他赶紧把门关上。
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烛光闪动着半死不活的光晕。木子逃难似的坐到了沙发上，他像小偷似的心里感到不安。木子觉得看到了总编的隐私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木子很想对蛋儿说他的总编就在隔壁，他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简直是倒霉透顶！在这种鬼地方碰到了总编，真是自取灭亡。
吧台小姐已领着两位靓丽的小姐走了进来，其中一位戴着眼镜，气质高雅。戴眼镜小姐很快就卧到了蛋儿的身边。另一位穿超短裤的小姐大大方方卧到木子身旁。木子下意识地往一边挪了挪身子。吧台小姐娇喋地问：“你们还满意吧？”蛋儿点点头，就一伸胳膊搂住了他的眼镜小姐，开心说：“眼镜猫，倒酒呀。”
借着烛光，木子隐约看清了他身旁小姐的脸。木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别太没出息了，总编有啥可害怕的。木子又瞥了一眼身旁小姐的脸，他感到似曾相识，只是小姐的脸有一半儿被披散下来的长发遮隐着，他没能完全看清楚。木子的小姐很大方，她又大胆地向木子靠近了一点，她甜笑着给木子倒酒。她倒好酒后就温柔地用左手抓住了木子的右手。木子像被蜜蜂蛰了一般，他马上触电般把右手抽了出来。木子不习惯这样的表达方式，他认为自己有点龌龊。
木子开始努力回想曾在哪里见过身旁这位小姐。同时他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耳朵一直在监听着隔壁总编的动静。木子怕蛋儿彻底小瞧他，他只好被动地任由小姐抚摸我的手。蛋儿轻佻地亲了一口眼镜小姐，提议喝酒。“来，为了我的记者哥们儿第一次光临这样的福地，干杯！”木子被蛋儿的提议吓得后背直冒凉气。眼镜小姐给蛋儿端起酒杯，喂蛋儿酒。木子的小姐也效仿，但被木子拒绝了。
眼镜小姐整个身子都卧到了蛋儿的怀里。木子隐约听到蛋儿问她什么学校毕业。小姐说师院。蛋儿激动地把手伸进了眼镜小姐的胸口。眼镜小姐撒娇地扭动身子。木子似乎没有啥话可说。他的小姐主动殷勤，“你咋那么死板，我们跳个舞行吗？”木子礼貌地笑笑，他怕碰到总编，只好推脱，“谢谢。我不会跳，咱们坐一会儿吧。”长发小姐对木子莞尔一笑，开始给他点烟抽。这时，木子才完全看清了长发小姐的脸，他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怎么会是她？文浪！去年木子在某城市的一次笔会上见过她。文浪是新生代女诗人，她的家离z市很远。文浪啥时跑到这里来做舞女的？文浪没有认出木子来，或者开笔会时文浪对木子根本就没啥印象。也难怪，由于文浪的漂亮和开朗，以及诗写得好，那次笔会她总是被一帮子老少作家和编辑团团圈定。文浪哪还有时间瞧木子一眼。木子只是个文学青年。
文浪点燃一支烟，她吐烟圈儿的神态充满了叛逆。她的眼神是空洞疲惫的。木子不敢正视文浪的眼睛，他害怕文浪万一认出他来，那样他就不知该如何消除尴尬了。蛋儿和眼睛小姐游戏了一番，他看木子依然像个傻瓜似的抽烟，便对文浪喊起来，“你是咋样陪我大哥的。告诉你，要是说出他的大名，一定把你吓傻。”蛋儿有的是钱，可他总是感到木子比他高大和有身份。文浪嘿嘿一乐，说：“你的这位哥也太怪了，我无从主动。”木子马上解释：“蛋儿，你玩你的，我先坐一会儿。”眼镜小姐也回头说：“文浪，你不是写诗嘛。这位大哥在报社工作，你俩该有共同语言。”文浪嘿嘿一笑，又向木子移去。
木子断定自己变不成一只鸟。文浪超短裤外的大腿白皙而性感，只是木子看不出情欲四溢。所有的灾难就在于木子始终固守着一个信念，那便是怕一时之乐，酿就了千古恨。木子做编辑记者有十年，他耳闻目睹过多少奇闻轶事。木子完全证实了文浪就是笔会的那个文浪后，他所有的兴趣都转到文浪的神秘到来上。
文浪开始和木子谈论文学。文浪说她写诗的结果不如陪舞更现实和潇洒，写诗她每天生活在真空里。有一次，她在自杀未成后，便完全改变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她离家出走，选择了陪舞这条路。她自信说她要以陪舞来游览遍中国的各城市。
木子始终不愿说出他见过文浪。既然文浪没有认出他来，那就对面不相识吧。蛋儿领着眼镜小姐出去跳舞了。木子和文浪隔着昏暗的烛光沉默地吸烟。木子听到隔壁有呻吟声，接着是笑骂，“你弄疼我啦。”木子的心一阵紧张。木子想总编的高大和威严从此将在他心里消失殆尽。总编也是一只鸟。文浪对木子并没有感恩，木子已从文浪无所事事的窘态里看出了她正在渺视自己。木子想也许他不是她的猎物吧。
舞池里突然打了起来。有人喊拿刀捅死人啦。夜总会里霎时大乱。文浪听到喊声马上向外冲出去。木子害怕有人看到他，只隔着门缝窥视舞池里的刀光和血腥。隔壁总编的包房一片寂静。蛋儿搂着眼镜小姐跑回来，他说：“坏事了，驴子的手下把人捅死了。先别慌，我打个电话。”蛋儿说着就在烛光下摁手机。
一会儿，警车尖利的叫着来到了蓝光夜总会。蛋儿掏出二百元往眼镜小姐手里一塞，拉起木子就从一个小门往外逃。想不到，在门口处木子和总编正好打了个照面。总编惊讶地瞥了木子一眼。木子吓得马上转脸逃走了。
木子和蛋儿叫了一辆出租车马上消失在小城浓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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