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朔回来的时候,林绰正好绣了一只鸳鸯,绿色的顶,红黄橙三色的翎毛,下面还有些水波的图案。
他把绣架放到一边,上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麻袋,梅朔递给他最小的一袋细面,他拖着麻袋,倒着往厨房走,麻袋在地上划出刺刺的声响,梅朔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轻笑,走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小绰儿,你这个样子,和小乖好像。”
林绰放下麻袋的手突然一颤,小乖?她,她好像这么叫过他。她是觉得他和别人很像吗?而那人,竟能让她那么亲昵地叫着小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觉得闷闷地,好难受。
她跟在他身后,把剩下的排排放好,“它总是会咬着袋子,倒退着向后跑,不过它有四条腿拖着跑。”
林绰一怔,抬眼愣愣地看着她,咬着,还四条腿?
“它,它是…”
“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梅朔低下头,直视着他的双眼,满脸笑意,“知道吗?你有一双和它一样干净的眼。”
见惯了人情冷暖,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逢场作戏,酸甜苦辣都在心间。她之所以逃家,就是为了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至于遇上他,那是老天最好的恩赐。
她居然觉得他像条狗,虽然他挺喜欢小狗的,可也不带这么挖苦人的。林绰微微翻了翻眼皮,嘴角抿了抿,转身不再理她。
梅朔看着他的背影,站直了身子,像个傻子一样发着呆,小绰儿,这,这算是在跟她撒娇吗?
*
收拾完午饭的碗筷,林绰出来的时候,梅朔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宣纸,砚台压在宣纸的一角,正在磨着墨。
磨墨的水自然不可能讲究,去像以前在家时那样用什么山泉水,何况这墨,也都是普通的墨。她饱了墨在纸上试了一下,还算好,至少下笔不会渲开来。
左手边摆着几本薄薄的书卷,《百家姓》和《千字文》,用来启蒙他认字最适合不过。
他走到她身前,拉开椅子想要坐下,梅朔伸手揽过他的腰,“过来。”脚离了地,林绰动了动身子,好奇地趴在桌上,一手拿起毛笔,“我也可以写吗?”
“当然,不过得慢慢来,先认字。”她一手扣在他腰间,一手翻开《百家姓》的第一页。
对于林绰来说,那些蝇头小楷就像是一只只小虫,只不过它们是固定在书页上的,不会爬而已。
最开始的都是皇室贵胄的复姓,林绰指着第一个字,“这个我认得,东,是不是?”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村口那边不是有一面墙,以前都写着“紫气东来”,这句话我认得,爹爹和我一起走过的时候教过我。”
“好,我一个个念给你听,念一排你先记一遍看看能记下多少。”
“嗯。”
“东方,西陵,赫连,澹台,北冥,南宫,左丘,端木。”梅朔顿了顿,“东南西北你都认得吗?”
“这个是南,还有…”他挠了挠自己,仰起头看她,摇着脑袋。
“慢慢来,我念一个,你跟一个。”
“好。”
…
梅朔一边念,一边在宣纸上用正楷慢慢写下来,好让他记。念了一排八姓十六个字,念熟了,梅朔觉得一开始也不用教太多,今天就这些就够了,林绰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
门上传来试探性的敲门声,先是轻轻地一声,接着重了起来。
她放下林绰,走出去开门,却是齐鸣,搔着头,似乎很是为难。
“有事?”梅朔挑了挑眉。
“那个,”她搓了搓双手,“我那屋顶漏得很厉害,看着天,明天可能又会开始下雪,我想着,你能不能教我该怎么修补?”
梅朔没什么反应,她接着又道,“我付你工钱。”
她摸了摸下巴,“也好。”她回身进屋,走到小院,掀开盖上了蛇皮麻布的木料和工具,积雪扑簌扑簌地掉落一地。
收拾了东西出来,“小绰儿,自己背着,回来我考你。”
他点头,自己坐在椅子上,双手趴在桌上,书页摊在身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她笑着出了门,和齐鸣一起走过去。
*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进了屋,却发现他趴在桌上打盹,侧靠在自己胳膊上,露出了半张脸,一只胳膊垫在自己脑袋下面,一只伸在外面,食指搭进了砚台里面,泡在墨里。
她轻轻地走近,他那只手突然动了动,食指伸到自己眉际挠了挠,又放回桌上。
眉际那道伤疤,正好被涂黑了一小块,梅朔看着他的侧脸,玩心一起,拿起笔添饱了墨,轻轻地顺着那块黑点画了开来。
梅朔歪着头,墨色的半朵莲花,在那浅淡的眉角渐渐成型。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很轻,还是把他给弄醒了。眨着迷迷糊糊的眼,看着她的笑意,不明所以,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梅朔心口一悸,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那半朵墨莲,随着他眼角的弯起,她眼前,似乎出现了花开的景象。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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