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长时间的无语相拥之后,罗慕洛国王的新王后,原特里耶公爵夫人,现在的蝴蝶夫人,轻轻地推开比自己小九岁的继子。
“不,我不走!”罗慕洛王国第一王子亚雷克斯萨拉逊尽管脑中思绪一片混乱,但是一听到蝴蝶夫人哀怨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坚定地摇摇头。
“你父亲打猎就要结束了。你不走,还想怎么样?”蝴蝶夫人幽幽地道,“丈夫死去才一个月,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才成为继母不足半年,又跟自己的继子通奸。像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活着只会害人,只会给你带来耻辱。就让我这个不贞又不祥的女人就这么死去吧!你走!你走吧!”
“不,不!我不走!我爱你!碧阿垂丝,我只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亚雷克斯呼唤着蝴蝶夫人的闺名,近乎疯狂地表白着自己的心迹。
“爱?不,不要提这个纯洁的字眼。你对我,只有毁灭一切的情欲而已!”蝴蝶夫人冷冷地道。
听见她的消沉绝望的语气,亚雷克斯的心更加抽痛,他以更为炽热的情绪大声道:“不!这不是情欲!这是爱!这是爱!尽管在宫中,在国内,我都是光耀四射的第一王子,未来罗慕洛的国王。但是,但是,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体会到骑士一般的骄傲。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的灵魂,是我的全部。我……我不能没有你!我……我要娶你!母后,我一定要娶你!!”
石破天惊的疯狂誓言,在罗慕洛王宫的那间秽乱的寝室内响起,整个罗慕洛王国,不,整个西大陆,又将因为这一句疯狂的誓言而掀起更为狂暴的动荡风暴。
而处于风暴之眼的那个名叫蝴蝶夫人的女子,抬眼仰望着即将召唤起西大陆新一轮风暴的青年男子,嘴角泛起一丝不可觉察的冷笑……
※※※
“我一定要娶你!”
“嫁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诸如此类的求婚的誓言,在大陆的每一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着。王公贵族也罢,平民百姓也罢,有男人与女人,有青年与少女的地方,就有爱情。区别只在于,这种爱带来的是幸福还是灾难。
当还有几天就要成为十六岁的淑女的珂缇娜公主生平第一次受到异性男子的热烈的求婚时,刹那的眩晕之后,随之而来不是幸福,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莫名的惊惶。她就像是漂流在宁静河流上的一只竹筏,突然驶出断崖,随着瀑布一起跌落,那种措不及防的失重感令她陷入茫然错愕中不克自拔。
“什,什么?”珂缇娜圆睁着美丽的杏眼,望着眼前这个一分钟之前还彬彬有礼地陪她一起欣赏王宫花园里的喷泉的英俊贵族青年,傻傻地问了一句。
“美妙的珂缇娜公主,圣洁的珂缇娜公主,原谅我的卤鲁与冲动吧。我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了。我爱你,美丽珂缇娜公主!我爱你,胜过爱我的生命!请嫁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单膝跪地的贵族青年的眼睛里充满了火山熔岩一般炽热、太阳一般闪耀的光芒,他的言语就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地热烈。
“啊!”珂缇娜公主像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单纯而快乐地生活着的她,用莹白可爱的小手掩住自己的小嘴,省得发出失礼的惊叫声。但是她的心头还是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扑扑乱跳。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天哪!他还看着我,他还在看着我!天,那眼神好吓人!不行,不行了,谁来救救我啊!
“对,对不起!”珂缇娜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失态的举止,慌乱地抛下一声道歉,一手提着百褶长裙的裙裾,居然慌慌张张逃也似的奔离了花园,扔在半跪在地上傻愣愣一脸茫然的青年贵族。
在爱情的道路上,并非永远都是浪漫甜蜜的回忆。罗慕洛王国小公主珂缇娜萨拉逊的第一次受到求婚的经历,在她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恐怕更多的是恐惧与不安吧。那一句炽热的求婚辞,将她从无忧无虑的女孩时代一下子拉入了烦恼的少女时期,使她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爱情与婚姻的压力。她在这种陌生的世界面前扮演了一回逃兵的角色,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任何人都要经历成长,都要经历成长过程当中的怔忡与挫折,而这种怔忡与挫折,会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沉淀,发酵,酝酿,升华,最终充实成为自己丰盈动人的人生。
当然,这些都是珂缇娜后来才领悟到的,但在当时,她所感受到的,只有慌乱不安而已。
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仿佛一张嘴就要跳出嗓子眼来。因为安逸的贵族生活,缺乏运动的少女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好在身后没有听到追来的脚步声,这使她稍稍安心一些,脚下的步伐也稍稍放缓了些。就在快要逃离花园的地方,绕过一排高大的冬青树,就是通往王后寝宫的甬道了。珂缇娜还没来得及收住脚步,就“呀”地一声撞上了一名自甬道走出来的男子。对方只是身形稍微晃了晃,体形娇小的珂缇娜反被撞得倒飞出去。幸亏对方反应很快,一舒臂,及时将珂缇娜拉住。
“怎么回事,珂缇娜?冒冒失失的!”
第一王子亚雷克斯不悦地道。
“呀!亚雷克斯哥哥。”珂缇娜从惊吓当中回过神来,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珂缇娜惊魂未定地轻轻拍着自己的心口,边下意识地往后张望了一下。
亚雷克斯也向她身后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人,皱了皱眉,便道:“怎么了?有鬼追着你啊?”
“说什么呀!”珂缇娜嗔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啊!亚雷克斯哥哥你老吓人。”
“哪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啊……”珂缇娜樱桃小口张了张,想要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顿了半晌,忽然又向眼前这个自己一向有点畏惧的哥哥撒娇道,“没什么,没什么。……倒是亚雷克斯哥哥你……怎么……今天不是陪父亲去打猎了吗?”
“啊!……这个……那个……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先回来了。”亚雷克斯有些慌乱地随口道。
“身体不舒服?”珂缇娜奇怪地打量着自己的哥哥,“一向健壮得像头牛的哥哥,也会生病啊?”
“谁,谁说生病了啊!”亚雷克斯些狼狈地干咳着,“咳,只是有些不舒服。唔……谁都会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啊。”
“哦。”珂缇娜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又看了看亚雷克斯的身后,迟疑了一下,嗫嚅地道:“亚雷克斯哥哥,你刚从母后的寝宫里出来啊?”
珂缇娜嘴里的母后,指的是奥西汀国王十二年前已经病故的旧王后,珂缇娜的生母。珂缇娜与自己的母亲感情很深,所以半年前奥西汀国王迎娶前特里耶伯爵夫人,并让她入住已经保存了十二年之久的旧王后的寝宫时,珂缇娜哭着闹着极力反对,还引发了父女之间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这件事后来成为了王城里人们传说不已,津津乐道的笑话。由此可见珂缇娜对新母后的态度。所以,半年来她始终都没有接受过蝴蝶夫人成为她母后的事实,一切与蝴蝶夫人有关的事实,她都拒绝承认——包括寝宫的事。
但在刚从新母后的床榻上下来的亚雷克斯听来,珂缇娜的这句无心问出的话,却似带着无限的怀疑。他有些窘迫地解释道:“啊,是,是啊。哈哈,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向她问个安。啊,对了,前些日子母后不是身体违和吗?我是看看她身体好点了没有。做子女的,这点孝心还是要……”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在珂缇娜面前谈什么“孝心”,无疑等于刺激她想到旧王后的事,连忙硬生生刹住了话头,看看珂缇娜的脸色。
珂缇娜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她已经从对亚雷克斯打王后寝宫里出来的迷惑不解转到对新王后的敌视情绪中去了,不满地哼了一声,埋怨亚雷克斯道:“亚雷克斯哥哥,你怎么回事啊!那种坏女人,你怎么还叫她母后啊!真是的!亚雷克斯哥哥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真讨厌!”
“是是是!”亚雷克斯连忙顺着她的话陪着笑容,以免她再追问去寝宫的事。
“坏女人生病了,那是活该!谁让她占了母后的寝宫的!哼!这就叫报应!”珂缇娜犹自噘着嘴忿忿地自言自语着。亚雷克斯则借机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想着如何才能把珂缇娜的疑惑打消,把这桩事蒙混过去。尽管在蝴蝶夫人的寝宫里信誓旦旦地说要不顾一切地娶她为王后,但是,横亘在眼前的残酷现实还是让这个储君心头压抑着浓重地像黑夜一般,沉重地像大山一般的无力感。毕竟,挡在自己跟蝴蝶夫人面前的,是自己二十九年来一直视为天神与偶像,凛然不可近犯的国王父亲。与生俱来的儿子对父亲的惧怕深深地折磨着这位二十九岁的青年的心。在蝴蝶夫人温柔馨香的怀抱里,他能获得豁出一切的勇气与力量,暂且地忘却这种压抑感;但是,一旦离开了那温香软玉,他便又陷入浓黑浓黑的未知命运之中不克自拔了。
天哪,我该怎么办?青年在心底痛苦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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