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蓝用力的咳了几声,只能使劲一拉,把何青初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并赶在何青文继续长篇大论之前连忙拉着她出门了。
他要是生气了就大声骂人也行,偏偏何青文是能说会道的类型,很爱说教、句句见肉、针针见血。在学生时代余蓝有幸体验过几次,从此便不敢再惹怒看似好欺负的何青文。
此刻的两人只能茫然的站在公寓外的路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没办法找缺牙出来打发时间,因为幼稚园没放寒暑假。王浦浦是国中的体育老师,身兼女篮的教练,寒假还要回学校做女篮的集训。至于薛安,听说这个月依然接了写真女郎的平面摄影。
于是两人就这幺坐在公寓外的花圃矮砖墙上,不发一语的盯着路上来往的车子。
何青初看着眼前的画面,她想起了某天凌晨余蓝在阳台上的背影,还有索然无味的热牛奶。她搓搓有些冷的手,并插进口袋里。她伸直双脚,看着自己的脚尖,最后她侧头看着余蓝。
「我哥刚才说,你过年会待在这里?」
余蓝看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嗯。」
「为什幺?」
「之前就这样了。」余蓝缩着脖子,刚才急急忙忙出门忘了多带件衣服。他转头注意着何青初,她身上穿着外套,于是余蓝才默默移开视线,他说:「在何青文搬来之前我就这样过了,现在也一样。」
「为什幺?」
「……我就是不想回去,不行?」
「什幺嘛,一看就知道。你一定就是那种和家里吵架又拉不下脸和好的臭小孩。」
余蓝彷彿被说中了,他惊讶的看着她,不久后又哈哈笑了:「对啊,我是臭小孩,妳是小屁孩,彼此彼此喔。」
何青初站起身来。她始终不明白为什幺不管余蓝身在何处,他总是会认真的看着他眼前的某块地方,他很常这样,就好比现在,谈话之余他依然和那天在阳台一样,看着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寥寥几辆车的马路。
何青初挡在他眼前,余蓝只好抬起头看着她问:「又干嘛?」
「为什幺不和好?」
「为什幺要和好?」
何青初傻傻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因为余蓝一脸的理所当然,而且这还是他的私事。何青初知道自己没什幺立场说话,但她果然不喜欢这种什幺都不知道的感觉。
她无语的垂下头,踢着路边的石头玩,久而久之,竟变成她和余蓝在踢着石头互传了。余蓝又轻轻踢了一次,石头咕噜的滚在何青初脚边,她踩住它,又问道:「照片里的人,是妳的前女友吗?」何青初问完,又把石头踢了出去。
余蓝这次没接住它,石头从他脚边滚过。
「……她是我老师。」
「我知道她是你老师,而且也知道你喜欢她。」
他顿了一下,没什幺表情,何青初看不出他的反应。
余蓝只是垂下眼。
「妳在好奇什幺?」
「我全都好奇。」何青初说完,才无奈的蹲下来,她就像个有许多烦恼的老太婆,弯曲着身体,把自己缩捲成了一颗球,「我每次都问你那幺多问题,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嗯,烦。」余蓝说:「但有时侯还是会觉得……就随妳了。」
「为什幺?」
「因为就像现在,妳总是有十万个为什幺,我阻止不了妳的问题。」
「那我可以问更多问题吗?」
「何青初。」
余蓝叫她的名字,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问她:「妳为什幺要好奇这些事?」
「因为丁盈说,这是一个前兆,好奇一个人就是一个前兆。」
「什幺前兆?」
「你知道危机意识吗?」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是我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我了。」
余蓝皱起眉头:「嗯──我完全不懂妳在说什幺。」
「我也不懂。」何青初撑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摇头晃脑,一脸认真的又问:「你现在还会想她吗?」
余蓝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完全放弃和眼前的女孩沟通,刚才何青初所表达的每句话,他都搞不清楚。余蓝放弃似的垂下肩膀,无奈的看着她。
「嗯,我有时候会想起她。」
何青初看起来更加无奈,她唉了一声,把脸埋进手心里,接着又将头抬起来,鼻子被手揉的有点红,浏海也乱了。
「我要问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她说。
「还今天的……」
「想念妳和想起妳,这两者之间有相同的地方吗?」
「……什幺?」
「想念妳和想起妳,这两者之间有相同的地方吗?」何青初一字不漏的重複。
「小屁孩。」
「有吗?」
余蓝和她沉默的对视着,他在脑里琢磨着何青初的意图,但心里却是对这个问题做出了更大的反应。为什幺这个人总是如此直率,她虽然笨手笨脚,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粗神经的人,就连现在这个眼神也是,就像是缺牙平时在要糖吃的表情。
「……没有,吧。」
「对吧,没有吧?不相同吧?」何青初就像要到了糖果,笑嘻嘻的看着他。
余蓝看她站了起来,她揉着小腿,喊腿麻。
不久后,何青初对着余蓝说:「走吧,我们回去。」
「不,太早回去何青文又有话说。妳先回去吧。」
「何青文又不会对我怎样。」
「是是,当妹妹真好,我好羡慕。」余蓝随意的挥挥手赶她,「但你哥现在是我的大房东,我不敢惹他,妳乖,赶快滚。」
「余蓝你真的很胆小。」何青初不耐烦的抓住他,表情英勇的就像白马王子,「何青文有什幺好怕的,我会保护你……你啦!」
一句玩笑话,但何青初说到最后也跟着彆扭了起来,总感觉有点羞耻。她懊恼的放开余蓝的手,抬起脚踹他,把他推着走。
身后的何青初在懊恼着,被推着走的余蓝只是沉默着。
看吧,就说何青初和缺牙是同样的等级,一样笨,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想说什幺就说什幺。而缺牙也说过同样的话,夸下海口说要保护谁。
只是余蓝比谁都还要清楚,何青初和缺牙,他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今天的何青初,不是原本的何青初,她说,这就叫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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