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口袋里,听得那床上人的灵魂和身体,一来一往,纠缠不清。心想,不如自己装个医生,给他瞧瞧,看看他得了什么病?如此奇异。
它在口袋里挪了挪身子,将头昂起,磨了磨牙齿,从袋口望出去,看着悬挂着尘土的天花板,故意提高嗓音道:“你们吵什么呢?安静,安静,安静吧!让我给你们瞧瞧。那灵魂和身体突然听得此声音,诧异道:“你是谁啊?好久都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了,是风吗?要不你就是神仙了。”
“神仙,哟!神仙,我就是你们心中的神仙,你们的病,只有我能医治。把你们的脸伸出来,我看看;把你的舌头伸出来,我舔舔;把你的屁股,亮出来,我摸摸;把温度表,肛门,把手术刀,放进肚子里,把摄像机,装在喉咙里。让我从你的嘴里进去,从肛门出来,做个完全检查,好吗?”老鼠喘着气,它一下说这么多,很累,它捋了捋胡须,继续道:“喔!知道了,你这个精神病患者,头脑里长了囊肿,肚子里烂成了渣滓,肌肉里长满了蝇蛆,你要用老鼠尿,跟药死老鼠的毒药一起服用下去,才保健康。”老鼠阴险的笑着。
鼠人在床上听得,不禁呲笑道:“这年月,上哪找老鼠药去?尽是些瞎治法。要是我自己医治,不必用药,顺手做几个法式,早已好了,可惜,我没有那个欲望。知道吗?我医病无数,可就不想给自己治病,你哪来的神仙,连这个就不知道。怕是哪来的鬼了。”
老鼠道:“你们吃的太复杂,看的太繁琐,做的太罗嗦,想的太怪异,住的太讲究,用的太麻烦,病起来就太难医治了。知道吗?都是你们自己的错,见过树木生病吗?没有。见过,虫子生病吗?没有。见过石头生病吗?没有。都是你们自己,高高呼在上,只有人才有病,要治病,很简单,把你们灭了,不就没有病了。只要有人,就有疾病,还要传染给跳蚤,老鼠,野猪,山羊,凡是它们得病,都是你们的罪过。凡是它们死亡,你们都是凶手。它们变成鬼,都要找你们算账,知道吗?要报复,要惩罚,要算账的!咒死你们,所有的人,不得好死。”老鼠气急败坏,一口气,数落着躺着的病人。“你们可恶极了,大地好好的,不睡在上面,偏要把树木杀了,把枝条砍了,四分五裂后,又七拼八凑,把木块击打在一起,做个什么狗屎床,残忍啊!害死了多少生命。该死的人!还有你盖的,你用的,只要你看见的,摸着的,听着的,尝过的,走过的,说过的,谁还有活的?你活着干什么呢!你一活,我们都得死!想想你的经历吧?夺命狂!”
老鼠气得唾沫乱飞,胡子乱吹,脚趾乱踩,牙齿乱咬。“老实交代,你是哪里人?”
鼠人,睡在病床上,早已惊愕不定,呵着气,颤着嘴唇,睁着眼,盯着那件白大褂,他没有看见人,只当是自己的灵魂,在责怪自己,咒骂自己,并不知道是老鼠躲在口袋里发威。那灵魂呢,当是身体得了仙道,有了睿智,正批斗审判着自己,不觉汗颜,无地自容,即把心思关闭,也不理会。
这老鼠没听得回音,更是气胀了肚皮,闷声闷雷般的吼道:“从实招来,你是哪里人氏?”
鼠人惊惶,连声道:“我是山里人,山里人,山里人。”还没气平,又补充道:“临近海边。”
“你是怎么得病的?如实说来!”老鼠的声音,清脆了许多。
“吃的!吃的!吃的病!”鼠人战战兢兢。
“没其他的?”
“灾难!还有灾难!”
“其他的人呢!怎么就只见你一个人呢?”
“他们,都跑了,不见了。”
“老实交代,是真的跑了吗?我怎么看见外面的海滩边,还有人呢?”
“那些都是骨头和腐肉了,灵魂早就跑了。”
“骨头,腐肉,灵魂。”老鼠似乎听不懂。“我有灵魂吗?”它问。
“你,是神。神,没有灵魂的!”
“哦!对了,我是神,神,你知道吗,我是神,我现在以神的名义,向你起誓,你是活不长久了,你快想想你的生活,你的兴趣,爱好,你的婚姻,你的家庭,你的经历,你的生活琐事吧,你不能把这些都带到坟墓里去吧!”
窗外,夕阳如残血,在天边凝结成紫黑色,山头似墨,黑云如黛。颓着的树干,也渐渐变成灰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臭秽的血腥味。病房里,更增添了一些尿骚味,氨味,粪味。以往,每到这个时候,鼠人,可以到窗台处,蹲着屁股,运动一下,向外面打出一阵粪弹,可今天不行了。有神询问他,要他追忆过去,可过去,有什么好追索的呢?他冥思苦想着。过去,如掉在地上的一滩粪水,遇上风,它就干了;遇上太阳,它就焦了;遇上雨,它就化了,流了,还有什么可以玩味的呢?
老鼠觉得审判很有趣味。“告诉我,你们人都会哪些本事?会生孩子吗?怎么一窝产一只呢?咱不学学老鼠,几天一窝,一窝几只,几天就长大了,又可以生了,谁像你人,那么懒,几十年才生一只,我们都生活了好多辈人,你还活着,活那么多久,把没有出生的给耽搁了,你们知道吗?”
鼠人,觉得越听越不明白,似乎有些道理,似乎又一塌糊涂。心想,他是哪路神啊?莫非是掌管生育的,管死亡的,唉!谁还有力气理他呢!那神说的还有错吗?就让他说吧!我的苦楚,又有谁知道呢?我何必跟神讲了,都没有见到人了。我,能变成神吗?
老鼠有些激动,它在口袋里,移动了身子,得意起来。“喂!你那人啊!你怎么在前几年,把老鼠挂在树干上,烧烤着吃呢!那老鼠是能吃的吗?活活给你烧死了,你还不作孽吗?幸好,你家把老鼠还供奉过的,不然,今天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老鼠直了直腰。
“喂,你为什么总在玩那交配的东西啊!你这些人啊!交配的多,生产的少,不是白忙乎吗?跟我们学学吧!到时间才交配,一准就是一大堆,谁像你们,一有空,就想着那些事,把人种都快给玩灭了,还不长进。”老鼠似乎有点苦口婆心。
鼠人躺在病床上,张着嘴,不断地把蚊子吞下去,又不停地用手摆弄着那撒尿的机关。随着外面黑暗的加深,病房里灯光也渐渐明亮了许多,他的肚子也从瘪三,慢慢的突起,他的脸也慢慢恢复成肉色模样。他呼吸渐渐平稳了许多,动作也有了精神,很好,他想,尽管神在审判自己,可怕什么呢?大不了跟其他人一样,去死吧!
“死!就知道死!我们人呢!除了死后才明白,平时会懂吗?”鼠人在心底责怪自己道。不料,恰被老鼠给听住了。它嘲笑道:“嘿嘿!死后明白,死后都不明白,你们人呢!要死光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总不长记性?你们啊,还赶不上老鼠,你看,只要有一只老鼠在哪儿发生了危险,它就会大公无私的发出警告,不会有第二只老鼠死在同一个地方,知道吗?可人就不同了,他们身前总以为会死在别人身上,即使自己死了,也还不明白。所以呢!人是最愚蠢的动物了。你应该为你是一个人,而感到悲哀,感到可耻。”
鼠人听得愈来愈觉得说话的不对劲,愈来愈不像神言仙语,便睁开眼,看看发声的地方到底是谁在审判自己。
墙上,只有一件白大褂,并没有其他人影。除了见到大量的蚊子外,甚至连蜘蛛都没有见过,尽管布满了蛛丝网。
他怀疑是自己的灵魂了,是灵魂偷偷出窍,然后审问自己。灵魂审问肉体,谁管呢?我已是将死之人,还没有埋葬罢了,不如乘此机会,想想自己的过去,把它变成为面包糕点,把这些蚊子,和着粘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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