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怀生停下笔，警告道：“楚爱，请你注意语气！”

“什么语气！”楚爱怒目相向：“你是领导，可是你也要先尊重我。”

“你要我怎么尊重你？”穆怀生脸色渐青。

“我，我……我……”楚爱结结巴巴地任由舌头被系上了美丽的蝴蝶结，在穆怀生竖眉冷目刀光剑影下，既没有下言，更无法启齿。

“如果我是你，不如直接辞职。”穆怀生脸色恢复正常：“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来和你废话啰嗦，这不是一次正规的谈话，不过是一个善良的提议。”

“凭什么是我走！”楚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摆脱了蝴蝶结的束缚，舌头活动正常了，说话也利索起来。她不满地问。

“凭你是咸鱼。”穆怀生灿然一笑，摆明了瞧不起，看不上。

楚爱有些愤懑：我正艳如桃李，他居然说我是干巴巴既没水分又没营养，只会致癌的咸鱼！

穆怀生继续说：“你不适合从事这份工作！”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仿佛他就是权威。

“我哪里不适合了！”楚爱不服气地重申疑问，眼睛瞪的像铃铛：“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那我还说你坐在这个地方还不适合呢！”

“你学过营销吗？”穆怀生丝毫不理会楚爱的叫嚣，淡淡地问。

楚爱嘟嘴：“营销不是我的专业。”

“那你总该要知道一些著名的营销理论吧？”

“我不知道！”楚爱用力地把这几个字从自己的两瓣薄唇里挤了出来：“销售天才多了去了，王青就是一典型，人家16岁就出道了，16岁的年纪我还上高中呢，怎么，你别跟我说他学过营销理论！”

“你觉得自己能和他相提并论？”穆怀生挑眉，眼睛里分明怒气腾腾，面容上却是清风雨露，和颜悦色。

“不能！”楚爱昂起脑袋，眼睛斜视朝天：“但是可以说明一点，那就是没有学过营销也可以做好销售。”

“你的牙尖嘴利我是领教过的，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我对你的判断。”穆怀生换了个姿势，后背舒服地靠在老板椅上：“你并不将它视为你的工作，你并不热爱它，你只是在给自己寻求一个打发时间的场所，即使没有任何成绩，你也不关心，你更不在乎。态度决定一切，所以，你的业绩差，也不能怨天尤人。”

楚爱的心咯噔一下子，像是被人洞悉要害一般，高傲的脑袋似乎也恐高，稍微往原位上回归。楚爱发烧大脑温度也日趋正常，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吼了他，是的，狼吼虎嚎，用力地捶他的桌子，愣是没把眼前人当一回事。天知道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又要说出什么足够让楚爱节省两天伙粮的话来——气得吃不下东西。

穆怀生嘴角勾起，继续说道：“你没有野心和欲望，这对于一个做销售的人来说，是一个悲哀。你来宾河谷快满一个月了，你对宾河谷的了解有多少？我想，你恐怕还不比一个做内勤的人了解的多，不了解，你又如何在此生存？”

楚爱心中一片惊骇，但是依旧佯装满不在乎，硬着头皮就是不肯松口肯定对方的观点。

于是，穆怀生继续说：“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你脾气倔强，性格执拗。上不服从领导，下不亲近同事，别说是销售，即便只是一名普通工作岗位上的员工，都不会有一个很好的发展前途。”

穆怀生叹了口气，敲敲桌子：“最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你几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因为还有三天，仅仅三天的时间，一条咸鱼如何翻身？”

三天？楚爱坚挺的脊椎一松，整个人看上去霎时有些萎靡。但是楚爱一厘厚的脸皮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认输，于是冷笑地：“那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做了我的第一个会员？”

穆怀生回以温柔一笑：“你不会以为我很看好你吧？”

楚爱脸胀的通红，一直红到眼睛里，猩红的双眼凶狠地瞪着眼前人大言不惭：“我是可怜你！”

“穆怀生，你别太过分！我要你可怜，笑话！”楚爱怒叱，像母夜叉一样双手叉腰，只差没指着穆怀生的鼻子。

“我怎么过分了？”穆怀生站起来，皱着眉头试探地问，一副欠抽模样：“如果我认定你不是对手，我还会有压力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过是经由你手的一颗棋子，被你塑造成销售部其他同事的竞争对手，以便达到提高你工作业绩的目的？我荣幸地成为了你职业生涯中的一块铺路石，而不是绊脚草，对吧？”楚爱不由露出冷笑，亏的自己曾今三番五次想找林思渺澄清事实。眼前人不仅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了棋子，还无不讽刺地戳穿了登台的小丑的本质：你只是小丑，小丑不过是个配角。

“你也有价值了。”穆怀生走到楚爱身边，拍拍她肩膀：“这样想，心中会舒坦许多。”

楚爱用力打掉穆怀生的手，声音有些发抖：“你够直接的，忍了很久了吧？”

“确实！”穆怀生突然冷言，用力地坐下，拿起笔，继续看文件。他已经无声地驱逐：我很忙，你很扎眼，请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楚爱被搁置一边，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楚爱用力地咬着下唇，死掐手指，紧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企图将夺眶而下的眼泪死逼回去。然而，眼泪像二三月的雨一样，簌簌地密密地小小地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

楚爱迅速转过身子，昂首挺胸走回座位。

她不想让穆怀生这个刚刚用胡刀割的自己遍体鳞伤的人，看着自己落败狼狈。

即使这样也挽救了不了她在眼前人眼中已是一根朽木的事实。

说我不懂营销理论，说我不热爱这份工作，说我是朽木！楚爱趴在桌子上，气得直发抖。眼泪霎时失去了地心引力，争先恐后地钻回眼眶。它们变成无数可爱的小人，趴在眼眶边上，一手托腮一脸惊悚地听楚爱用从胸腔里逼出的声音说：我要让你知道，你错了！

楚爱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滑过穆怀生身边，用海啸爆发一般的声音说：“我请假！”

穆怀生头一抬，人早闪的没影子了。

楚爱脚下生风，猜到现在的穆怀生保准一脸铁青，说不定还会瞅着四周无人，恶狠狠地喷几口粗词滥语：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楚爱不无鄙夷。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穆怀生固然可恶，但是他句句话如针，扎痛了麻木的自己。

她需要一份工作，而酒店销售恰恰满足了她这个最肤浅的要求。她要张口吃饭，一个月的工资不多，但也足够解决温饱问题。她羡慕那些活色生香的女人们，这里恰是她们疲倦打盹的地方。

楚爱罗列种种曾经选择这份工作的理由，默然惊觉，原来，这份工作并不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她没有跑多远。从酒店出来步行十来分钟，再转个弯，就远远瞅见了红绿相间的“网吧”二字。

楚爱像见到亲人一样，咧开嘴站在门口笑了半天，直到路人皆以看疯子一样的表情避之若鹜，才一抬脚跨进去：网络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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