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这次意外究竟给两家的大人带来了怎样的惊吓,想起老妈老爸,鼻端有些酸涩,我呼了口气,强迫自己睡过去。
生病受伤的人大概最不缺的便是睡眠,再次醒来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走廊里依旧亮着灯,白色的光便从门上的竖窄条玻璃洒进病房里。稍稍侧了下脑袋,才察觉隔床躺着一个人,手机屏幕持续亮着,便将他轮廓清晰的侧脸映的明朗。
恍惚回到幼时,爸妈把我刚从姥姥家接过来后,转手又扔在奶奶家,童年里总觉自己像只迁徙的候鸟,朝温暖的地方来往反复。
我还记得那时我奶声奶气喊白宣哥哥的时候,他扬着一张白皙的脸,有些圆的桃花眼里尽是冷漠。
对于父母常年疏于在孩子的陪伴所带来的后遗症,白宣显然比我严重。我那时不过觉得到了奶奶家会有哥哥陪着玩,也就不再纠结于无法时时与父母相伴。
大概白宣实在过于聪慧早熟,等他一脸淡淡惆怅由爷爷看着练毛笔字的时候,我不过是手里扯着奶奶刚给我抓到的知了,趴在窗户上捣乱。
每到这时白宣便清清凉凉的看过来,目光里隐然便是,走开,别捣乱。
我借机敲诈勒索,乖乖离开后,奶奶给我俩买的绿豆冰,一多半就进了我肚子里。
白宣这人,看起来平日一副事不关己,无风无浪的态度。但凡是认了真,偏就是钻牛角尖般死不回头。他天生一副别扭的性格,关心人的话,到他嘴里气死人,像是浑身是刺的仙人掌,内心却是饱满柔软。
我懂他不动声色的爱护关心,但或许是自幼时培养起的默契,也或许是我受他荼毒委实深刻,导致我要老实诚恳说出一句关心也是不常得的。
我正现在过往里不能自拔沾沾自喜,白宣却忽然从床上起身,开了他那一旁的灯走过来。
我条件反射的合上眼,却又暗自装睡。
感觉温凉的冷香袭来,比起消毒水的味道而言,的确是享受。被子被他往上拽了拽,虽然我想告诉他我不冷。
他探手试了试我额上的温度,又关上灯*歇着。
我实在不知道每个在病房里陪护的人夜里要起身几次,要确认我呼吸平稳,才能获得一?那的安稳。脑子想的有些多,不多久又陷入醒与睡的循环中。
再醒过来时大概是清晨,睁开眼睛便看到老妈憔悴不堪的脸。她仿佛?那苍老,眼神里是深深地疲倦。见我睁开眼,她似乎想探出手臂来抱我,却又讪讪垂下手去,良久哆嗦着骂了句,〃你这个臭丫头〃
眼眶里迅疾而猛烈地聚集起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来。我张了张口,颤声喊了句,〃妈〃
老妈眼眶微红,手忙脚乱帮我擦泪,不忘轻声说,〃你方叔叔方阿姨刚走,清砚那孩子伤的也不轻,他吵着要过来看看你,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不然指不定闹到什么时候。〃
老妈把我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我接过来,发现机壳裂开一道缝。我边开机边说,〃妈,这牌子的手机品质忒好,本来还想换个新的,这下没指望了。〃
老妈柔声说,〃等你好了,妈再给你买个新的就是。〃
我瞥了老妈一眼,说,〃你们大人总是这样,孩子平常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们不给买,偏等着病了的时候哄我们,等你们买回来了,我们却没有胃口吃了。〃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老妈瞪我一眼,〃白墨宝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要我要,谁说我不要,我不过是抒发压抑了这些天的郁闷。〃我正讨好的笑,却听到听筒那边传来很嘶哑的一声回答。
〃方清砚,几日不见,你走沧桑派路线了。〃老妈探过来把我头部的床摇高,然后从盘里摸了只苹果练刀功。
【小征:╭(╯^)╮冒泡有益身心健康~
第四十章左耳之殇
日影西迁,光影逶迤,拖着的尾巴就探进窗里来,被墨绿色的窗帘拦住。盘子里切块的苹果吃掉三分之二,方清砚仍旧没有任何要放弃喋喋不休的念头。
他说,〃墨宝,你头还疼不疼,听说头疼不能想太多。算了,本来你也想不了那么多。〃
〃方清砚,你已经问了五遍了,是你想太多罢了。〃我说,〃有点累,先聊到这。〃
〃哎,墨宝,这次的事,我〃他急促接话,却又有些犹豫。
〃有话快说。〃
〃对不起。〃他立马挂断电话。
我握着手机,半晌没反应过来。
当然,令我措手不及的事却还是在后面。不多时医生查房,却又是浩浩荡荡的队伍。我四顾茫然,白宣跟在医生后面进来。
白宣走到我面前,神情严肃,他认真的看着我说,〃墨宝,等会儿要乖乖配合孙医生,他问什么你要老老实实回答。〃
〃哥,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像审问犯人。〃
他探手把床侧摇高,被称作孙医生的男人拿出一个金属似的东西在我右耳朵旁边敲,同时让我捂住左耳朵。
〃听得清么。〃孙医生问。
我有些无奈,但还是配合着说,〃听得清。〃
敲击声越发的轻,直到我再听不见。孙医生始终毫无表情,他又将音叉放到我左耳旁。
〃这次呢。〃
耳朵里是一片真空,又似海绵,水落进去只剩虚无。
我有些茫然摇了摇头,似乎已经忘记脑袋上的伤。
孙医生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又敲了几下,我无从猜测他敲击的力度有多大,只是瞥见白宣的脸色,唇紧抿着,眉字成川。
我讷讷的说,〃孙医生,我右耳朵好像能听见。〃
〃好。〃孙医生难得对我笑了笑,〃先到这。〃
孙医生又叮嘱了些什么,漂亮的护士姑娘留下来给我扎针,白宣和老妈很是残忍的把我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等点滴循规蹈矩的淌进血管里,漂亮护士又仔仔细细叮嘱了声轻手轻脚关门离开。
那扇门仿佛一个禁咒,所有的声音都被阻隔,我闲的发慌,只得摸出手机上网。手指却哆嗦着拿不稳,心头是烦躁不堪。
虽然医生不说白宣不说,但方才那一切不过昭示一个不堪揭露的事实我的左耳听不见。
在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之前,在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之前,在所有人担忧痛苦之前,我能做的,究竟是什么?
拼命安慰自己不过是庸人自扰,或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严重,但我知道,下一刻白宣就会如审判官一般,对我判决。
这个人只会是白宣,再不能是别人。
说他残忍,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慈悲。他了解我,如同我了解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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