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睿不解地看秦明。
在他看来,秦明似乎有些懊丧,他挠了挠头发,然后将一张试卷抛给他,磨牙道:“你不是答应下课后要帮我看作文么!”
方文睿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可可你不是说不稀罕吗?”
“谁说不稀罕了!那是用写的,不算数!”
方文睿知道秦明的嘴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和他争,拿起秦明的试卷细心地看了起来。上课铃响了,凑巧是自习课,方文睿便接着看。
秦明不急着去赶作业,方文睿看着他花里胡俏的试卷,他则盯着方文睿白净的小脸。他看见方文睿的眉梢微微弯起,两眼亮晶晶的,双唇却轻轻抿着,坏心眼地踢了踢方文睿的小腿,“有那么好笑么?”
方文睿忍笑忍得艰辛,被秦明咬牙切齿地一问,实在忍不住了,但又怕扰了他人学习,尽量压低笑声,不提秦明联翩的错别字和病句,光是他“别出心裁”的立意就足以让方文睿捧腹了。“你写作文怎么能这么写呐?”
“我就这么写,还能怎么了?”
“你……你的论点完全跑题了,还……还有你举的例子,太旧了,说难听点,就是‘烂大街’吧!”方文睿讲得很用心,也努力地把话说流利:“还有这这里,”他用手点了点,“这里前后逻辑不通啊……”
秦明听久了,打了个哈切。
方文睿见他有些分神了,问:“你……你还在不在听啊?”
秦明忍不住用中指弹了他的前额一计,“听着呢!我告诉你啊,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听别人讲我坏话,而且听了这么长时间,还憋得住气,没动手,没爆粗。”
方文睿听着,心里没来由地一乐,好像自己于秦明而言是特殊的。他继续说:“你重写之前,先列个大纲,把行文的脉络梳理一遍,落笔时就不会漫无边际……”
“你说得这么简单轻巧,要不,你干脆帮我写了算了!”
“这……这样……”方文睿突然又磕巴了。
秦明乐道:“逗你的呢!不就是写篇作文么!议论文是恶心了点,但想当年写记叙文时,我可是信手拈来!”
方文睿眨眼看他,显然不信。
秦明提起了兴致,扯起谎来都不带一顿地说:“最好听的歌,最回味的书,最难忘的事,我都写过了,还被小学语文老师当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念!不过……”秦明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没写过最喜欢的人呐,我怕我写得太好了,老师当着那么多人念,暴露了该多难为情啊!”
方文睿幻想着秦明中意的女孩,微微低下了头。
他这一颔首,秦明又一次清楚地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睫,依旧不住地在抖啊抖,抖得他的心也颤了颤,不由地放软声音,秦明平日嚷嚷惯了,声音鲜有这么轻柔的时候。
教室中,别的同学都在埋头订正试卷,笔尖在白纸上摩擦,沙沙作响。秦明的声音几不可闻,方文睿屏住呼息,侧起耳朵听。
“他有一头乌密的头发,看上去极为柔顺,像上等的绸缎。”秦明的目光在方文睿漆黑的短发上流连片刻后缓缓移到他白净的面庞上,“他的眉毛又细又长,弯起来,宛若天边的月牙,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往往是含笑的,黑亮的双眸中仿佛落满了星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秦明也确实没再移开视线,继续娓娓道来:“他的左眼角,不知是哪位画师无意地蘸墨,点下一清艳的泪痣……”
方文睿的脸越来越红,他觉得自己的头上肯定热得冒气了。
“忘了说了,他特别容易脸红,一害羞就爱刮鼻尖,还不敢看我。”
话语未落,方文睿抬起头,望进那两只凝视他良久的眼眸。
秦明咧嘴笑:“可知道我在写谁了?”
方文睿的脸更红了,看着秦明没说话。他还记着医务室里秦明是怎么开他的玩笑呢。
秦明蓦然间毫无征兆地伸出了手,方文睿猝不及防,秦明则如愿以偿地刮了他的鼻子。
偷腥成功,秦明心中畅快,换了副乖学生的嘴脸,求知若渴地催促:“方老师,你继续!”
方文睿面上火热,磕磕绊绊地讲了一些常用的写作技巧。
秦明应该只是在逗他玩儿,方文睿暗自想,他有点难过,被人逗着玩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傻,他也确实不伶俐啊,连话都说不好,但他又有点雀跃,大概是因为秦明方才的话实在太甜了,直甜到他的心坎里。
临近下课,方文睿脸上的热度才降了下来。
韩致整节自习课几乎都能听见后桌传来的细如虫鸣的交谈声,偏偏又听不真切。他是那种在菜市场铺地铺栽头就能睡着却会被蚊子叫惊扰清梦的人,咬牙隐忍了四十多分钟,碰巧做到化合物推断题,抓破脑皮子也没算出符合的分子量,忍无可忍地在自习课快结束前转头怒瞪坐在他身后的大冤头。
秦明早有准备,一句话便把他堵了回去:“硫代硫酸钠,写你的化学冲刺卷去,别影响大爷写作,爷儿可是要写满分作文的人!”
秦明其实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哪会真地想好好写篇佳作,但方文睿却上了心,当天晚自习上自觉地监督秦明。
他整理完小测的错题,往右边瞄了眼,秦明似乎还在写第一段。
他做了四篇英语阅读理解,又凑过去瞧了瞧,秦明仍在第一面稿纸上墨迹。“秦明,”方文睿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都……都过去半个多钟头了,你这样……考试来得及吗?”
“我的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不都做完了么!”秦明振振有词,再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后,把笔一丢,“唉,不写了!”
方文睿急了:“那那怎么行!你上午不是说你要写满分作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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