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璟还想多问点什么,楚策却道:“多谢。”抱着人几下点水便回到岸边,回身再看时只见荷塘深处一点幽光明灭,苏姽婳和苏致两人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待那点幽光也再看不见时,周光璟转头对楚策道:“你说苏姽婳留了什么礼物给我们?莫非是苏家的家产?”他的眼睛即使在夜色里也快冒出光来,“若真是苏家家产,我就立即退出江湖,安安静静在临州当一个富商,整日吃喝玩乐……”楚策替他接上,“然后娶个十七八房小妾,没事寻欢作乐,有空就往勾栏里钻,是不是?”周光璟笑道:“怎么会,我总得先报了阿策你的救命之恩,才能安心寻美人啊。只是这大恩我该如何报答呢?”嗖地攀上楚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故意吹了口气道:“师哥我身无长物,不如就以身相许,如何?”还没等楚策冷眼横过来,他又哈哈笑着跳着脚跑开,“师弟既不愿,那师哥就不勉强啦!走走走,我们去接手苏家家产!”
摘星楼即使是深夜里也灯火通明,周光璟同楚策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立即有人迎上来,见到是他二人,一怔之后才躬身道:“不知两位公子前来,有失远迎。”
周光璟道:“不必多礼,苏姑娘说在顶楼留了礼物给我们,我们来拿一下而已。”
“顶楼的礼物?”那人的眉头稍事一皱,随即又松开,微笑起来:“敢问公子,婳姑娘她是否已决定同苏致哥相守隐居?”守在别处的少年们听了这句话,纷纷喜笑颜开,凑到他们跟前一起问:“公子,可是如此?”
楚策道:“是。”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众少年神情愈发激动,周光璟暗自寻思怎么貌似这俩人的事他们都知道,其中一个少年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解释道:“是这样的公子,不瞒您说,我们以前都是和苏致哥一起,被卖到勾栏里的,后来苏致哥与婳姑娘重逢,她赎走苏致哥的时候,顺带着也赎了我们这几个同苏致哥关系好的,只是我们也都无家可归无路可去,所以婳姑娘就收留了我们在苏家。婳姑娘和苏致哥之间的事我们都知道,也一直都在想着撮合他们,只是苏致哥觉得自己配不上婳姑娘,甘愿一世为她之仆,我们也都无可奈何,如今他们终于放下心结走到一起,我们都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光璟对于他们的事情可没什么兴趣,敷衍地笑了几声,立即切入正题,“只是在下十分好奇,苏姑娘究竟在顶楼放了什么东西?”一个少年道:“在下这就带二位前去。”
少年领着两人走到顶楼一间紧闭的房门前,道:“就是这里了,在下不便入内,两位公子请自便吧。”说完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周光璟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了,才道:“我现在又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暗器,或者埋伏了百十来个杀手了。”楚策道:“大概不会,幕后之人应当是听闻你喜好美色,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出美人计,他又知道你内力被封,按道理不会再费这么大力气挖个陷阱。”顿了顿,凝重地道:“若他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一计不成,之后的路恐怕就不那么好走了。”
“不怕,”周光璟毫不在意地道:“反正苏家家产马上就落入咱们手里了,到时候隐退江湖,任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吃香喝辣游山玩水。”说着朝那两扇紧闭的雕花木门轻轻踢了一脚,门未上锁,应声即开,房间里黑咕隆咚一片,看不清有什么,只能瞧见似乎隐约有金光闪烁。周光璟激动地扯了扯楚策的袖子,“嘿,阿策你看,金子!”楚策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取了两盏原本挂在廊下的宫灯,递了一盏给周光璟,平静地道:“我先进去。”说着把周光璟轻轻推开些,自己踏入门中,举着灯笼朝四周看了看,确认了确实没藏着暗器或者百十来个杀手,才叫周光璟进来。
周光璟立即摸向那闪着金光的地儿,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顶凤冠,旁边还摆着不少华贵的头饰。这时,楚策点亮了房里放着的两支蜡烛,黑黢黢的房间立即亮堂了许多,周光璟四下一看,发现整个房间红绸垂挂,除了他看到的凤冠头饰之外,还摆着好几盘枣、花生、桂圆一类,墙上贴着大大的“囍”字,一对精致的龙凤烛在燃烧,龙凤烛旁的楚策正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什么出神。
“你看什么呢?”周光璟说着走过去,发现楚策呆呆看的竟是两套婚服,古怪地看着他,“不就是喜服么,有什么好看的?”转念一想,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穿穿感受下当新郎官的滋味吧?”楚策拿起其中一件霞帔道:“小时候我和你穿过一次的,还记得吗?”
他这么一说,周光璟就想起来了,那次似乎是灵虚山下的村民嫁娶,他们溜去跟着村子里的小孩一起看热闹抢喜糖,那次成亲的新郎官的爹恰好是观中信徒,与两人比较熟稔,于是留着两人一起吃了喜宴,喜宴之后自然是闹洞房,楚策正要跟着闹哄哄的一群人一起去,周光璟却把他拉住了,贼兮兮地摸到另外一间房,里面放着许多坚果喜糖。周光璟笑得一脸得意,教导楚策道:“傻子才没事去闹洞房呢,咱们顾自吃糖就好。”
周光璟喜滋滋地吃了一把又一把的糖,楚策的目光却被放在桌子上,新郎新娘换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喜服吸引了过去,看了半晌,跑过来悄悄对周光璟说:“我们也穿那个拜堂吧。”周光璟心中一动,其实他也觉得拜堂是件很好玩的事情,眼珠子转了两下,道:“那我要当新郎官。”楚策不同意,“我当新郎官!”周光璟不服气地道:“凭什么?”楚策故意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我比你高。”
两人的个子都窜得飞快,在同龄人里都是高个儿,可惜周光璟永远都比楚策小两岁,怎么窜都比他矮半个头。在铁一般的事实下,周光璟垂死挣扎,“不管!我是师哥,师哥就要当新郎官!”见楚策还是不肯退步,气呼呼地往床上一坐,无赖道:“当不了新郎官这个堂就不拜了!”很想拜堂的楚策只好委屈自己一下,闷声道:“那下次再拜堂的时候,我要当新郎。”周光璟立即答应:“好!”
于是两人歪歪扭扭地套上喜服,对着大门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周光璟奶声奶气地喊:“一拜天地!”
正转过去想第二拜,门忽然被推开了,一群孩子忽然冲进来,看到两人的样子都愣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楚策和周光璟要成亲啦!”两人又羞又怒,赶忙扯下婚服捂着脸跑回道观。周光璟趴在小师叔大腿上眼泪汪汪地诉苦,谁知被路过的师傅听到了,拎着这件事嘲笑了他们好几年,想忘都难。
周光璟笑嘻嘻地道:“当然记得了,”冲楚策挤眉弄眼,“你可是我的新娘!”楚策不气不恼,微微一笑,“记得就好,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若下次再拜堂,你当新娘,我是新郎。”周光璟怔了一下,装傻道:“有这事吗?哎呀过去太久只记个大概了……诶,我还以为苏姽婳留了什么贵重的礼物呢,她把成亲的东西送我们两个大男人干嘛啊?”楚策不语,默默地把新娘的衣服往周光璟身上套,周光璟连忙跳脚躲开叫道:“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楚策硬生生把人按住掰正了,把衣服套好才对满脸不情愿的周光璟道:“二拜高堂,就当是拜师傅师叔吧。”
周光璟闻言立即不动了,沉默半晌,抬手整理好楚策硬套上来的婚服,低声道:“好。”
楚策也穿好大红的新郎袍,对视一眼,两人对着龙凤烛后那个“囍”字齐齐跪下,缓缓地拜了下去,久久未动。
二拜高堂
楚策心中道:“还差一拜,就礼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拜堂撒花~拜堂什么的最喜欢了Q3Q
☆、情蛊惑(一)
被诸多杂事耽误了这些日子,楚策不敢再耽搁,不管一路上周光璟再怎么叫唤,都置之不理,只顾扯着人埋头赶路,终于在一月之期过半时,赶到了蜀城。
蜀城是巴蜀之地第一大城,到了这里,说明离百里孤灯隐居之地已不远了,然而南疆十万大山,山重水复,亦不知路途上是否会突生变故,楚策心里虽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不敢怠慢,但周光璟已喊了好几日嘴巴干屁股疼了,黑风清风在连日的赶路下也是疲惫不堪,反正蜀城已到,楚策就拎着周光璟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下休息两日。
找了家看起来宽敞干净的客栈,楚策走进去道:“小二,住店。”小二立即小跑过来,赔着笑歉意地道:“真对不住啊客官,本店客房已经满了。”周光璟说:“我们只要一间房就可以了。”小二无奈地道:“客官,不是我蒙您,真是一间房都没有了。您要么,上别处问问去?”两人只好离开另找一家,谁知接下来接连找了两家客栈,都是这个回答“对不住,本店客满”。在找到第四家店,结果还是客满后,周光璟终于忍不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每家客栈都是客满?是不是你们欺负我们外来的啊?”
“怎么会,绝对不是!”这家的掌柜看周光璟和楚策两个人杀气腾腾绝非善茬,赶紧赔着笑跑过来解释:“蜀城那么多贵客都是外地来的,那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供着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欺负您几位呢?是这样的,您两位来的时候不对,这几日正逢赶苗场,南疆十里八乡的苗人和附近的汉人都聚集在蜀城,所以一时人满为患,绝不是特意为难你们。”
赶苗场,周光璟和楚策都有所耳闻,是南疆的传统集会,大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买卖货物、唱歌跳舞,有小青年互相看对眼了就凑一起约个会,同中原的那些节日也差不多,都不过是找个由头凑一起热闹热闹罢了。
周光璟转头郁闷地看着楚策,“阿策,时候不巧,这可怎么办?”楚策倒是显得很淡定,“那就继续赶路。”周光璟哀嚎一声,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整日吃干粮吃得我嘴巴都快裂了。”伸手揉了揉屁股,“骑这么久的马我的屁股也好疼。”扑过去搂住黑风的脖子,“黑风和清风也一定很辛苦。”楚策无奈皱眉,“我也不是不愿让你休息,只是……”
“两位客官若是赶路辛苦,只想寻个地方休息不为凑热闹的话,倒可以往城郊去看看,那里也有几家客栈,说不定还有空房。”掌柜诚恳道。楚策道声“多谢”,扯着周光璟往城郊去了。
此时的蜀城果然是摩肩擦踵热闹非凡,两人要一手牵马,一手相握,才不会被人流冲散。楚策道:“百里孤灯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到这么远的地方隐居。”周光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可谁叫他是神医呢?神医的脾气都是很古怪的,也有人肯惯着他。”顿了顿,“我还怕到都到地儿了,他却不肯给我医治,一拂袖子叫我滚,那可就傻眼了,客死他乡啊。”楚策讶异道:“他居然连你都会不肯医吗?”周光璟哼哼两声,“此人脾气之古怪,为我见过之极,行事只顾自己开心,管你是谁你爹妈是谁,不想医就不医,谁都拿他没办法。”楚策问:“连拂雪阁阁主都管不了他吗?”
“阁主?他对百里孤灯那可是百依百顺,绝无二话,别说管他了,连个‘不’字都不舍得说的……”周光璟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两眼放光地望着前头,楚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前头有一家客栈。
周光璟连忙牵着黑风跑过去,生怕突然有人窜出来要和他抢房,人还没跳进客栈里呢已经在喊:“我要一间房!”楚策立即跟上,走到那客栈跟前,忽觉有不对之处。
别的客栈都因为赶苗场将至而人满为患,一楼大堂也是坐满了用餐喝茶的人,这家客栈却冷冷清清,连个跑堂的小二都没看见,只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站在柜台后,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算盘。听见周光璟的话,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冷冷地道:“一钱银子一晚,不包饭没有热水,”周光璟刚想说些什么,老头儿就似是未卜先知般地补了一句,“爱住不住。”
周光璟回头看着楚策,询问道:“阿策?”楚策走到他身旁,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对那老头儿说:“店家,敢问你这里还剩多少间客房?我还有几位朋友要来,若有空房,我可叫他们一块住到这儿来。”老头儿拨着算盘冷声道:“空房有的是,要来便来,只是过了今晚就没得剩了。”楚策问:“为何?”
“你哪儿来这么多事?没得剩自是因为住满了。”老头儿终于抬起头,烦躁地道,看到他的脸,周光璟和楚策却俱是一怔,因为这老头儿的眼睛里,没有只有眼白没有瞳仁,两只眼睛里白花花的一片。
楚策从钱袋里掏出两钱银子,放到柜台上,移到老头儿面前,道:“劳烦店家,一间房,住两晚。”老头儿打开柜台下的抽屉,数也不数,一把将银子抹进去,冷声道:“楼梯上去,左手边最里面那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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