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章四之三】东窗事发──初变（上）
天还未明，高莲华就睁开了眼，即便才从沉睡中回过神，双眼依然有神，不见一点迷茫。
小心地放下窝在怀中的妻子，他方才坐起身，就禁不住皱起眉，自己这一身酸臭酒味，连他自个都受不住，真难为妻子竟然能在他身边睡一晚。
微微侧首垂目，身侧的女子侧着身躯捲缩成一团，娇小的玉白脸庞埋在柔软细长的乌髮中，嘴唇微启，一点一点呼出热气，喷溅上搁在嘴唇边握成拳头的手掌。
秀长的睫毛像是沁了清晨的露水，薄薄的水气染湿了挂落在脸庞的鬓髮，平日里看来再怎幺干练，此刻的蓝琼鸾宛如个初生的婴孩，无助而脆弱。
高莲华的眼眸深处有了一瞬的震颤，心头猛地收紧发酸。
男人修长的手指怜惜的贴上妻子发凉的脸颊，每一分的移动，都带着深刻的安抚意味。
便在此时，卧房忽地传出浅浅声响，正是飞星手脚极轻的叩门声。
「主子，该上朝了。」
飞星明白高莲华的一概习惯，自然知晓男人这时就是不用他喊，也早就起身。因此对于要提醒屋里人上朝之事，他也不过送出一句低语便足矣。
「嗯，先去备车。」瞄了眼身旁的妻子，男人沉吟片刻，才用不会吵醒她的音量，缓缓说道，「等会帮夫人递个帖子，今儿个告假。」
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飞星在门口傻呼呼的张嘴呆站，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主子……」
「爷自然要上朝。」
语罢，高莲华便要离开床榻，但才挪动身子，头皮就窜过一阵揪痛。
他顺着绷紧的髮丝一瞧，适才他坐在床上，自是没发现两人铺满床的头髮，早已凌乱的纠缠。
而让他头皮发疼的那缕髮丝，正让蓝琼鸾捏在成拳的手心中，和她的不分你我相依相偎。
挑起眉，男人试探性的轻扯几下，被女子紧紧包在手中的髮丝，仍是没有鬆脱的迹象。
本想直接把妻子唤醒，可高莲华目光一落上两人缠绕的髮，心里是莫名的软塌了一块。
「王爷？」
外头飞星的催促声再响起，高莲华沉默一会，便乾脆抽出枕边一直藏着的匕首，手脚俐落割下那一束乌髮后，才旋过身洗梳，赶在时辰前入宫上朝。
伴随着男人的离去，卧室里的酒味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燃起的薰香味扩散萦绕鼻端。
没了外人干扰，蓝琼鸾辗转清醒过来时，太阳已至天中，锦被上属于男人的温度与气息早给抹去，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迷茫的眼神在卧室里游蕩，直至愕然发现屋内不知不觉间，已让阳光充斥，整个人才惊慌的坐起，连忙大喊：「窅儿！早朝时间可都过了，怎幺也不叫我？」
蓝琼鸾的迭声呼唤，吓得窅儿脚步慌张地跑进屋子，听清蓝琼鸾的话后，立时轻呼口气说：「王妃真是吓人，今儿个王爷已经给夫人递了假条，去上早朝前，还特意交代了声，夫人昨儿个没睡好，身子不利爽，让夫人今日就不忙着上朝，顾好身子先。」
男人素来不爱管杂事，出府前拉过窅儿交代时，差点没让这位姑娘以为自个做错什幺，想要等会不管王爷说什幺，都先认错就是。
听着窅儿没好气得转述，蓝琼鸾才把心搁回原位，身子一软靠上床柱。
也是这时，手心的异物感才变得清晰，待蓝琼鸾视线飘过，落在掌中不属于她的髮时，青丝已然因为她方缠紧张时冒出的汗水，与她自始自终都捏在手中，属于她自己的髮混在一齐。
蓝琼鸾瞠大眼望着两人互相纠结的髮，紧贴着手心肌肤熟悉的触感，以及唯一有可能在床上留下痕迹的人，都让她不得不将头髮的主人与高莲华联想上。
也不知怎幺着，在窅儿退下去替她準备盐水漱口的当头，她是不自禁地也从床边翻出匕首，削落自己与高莲华的髮，相缠绕的那缕。
「王妃，洗梳了。」
待窅儿领着一众婢女，捧着水盆进到屋子时，所见即是蓝琼鸾将荷包封起的景象。
阖起眼，在蓝琼鸾昂首任由婢女在自己脸上动作时，窅儿惊讶的发现，就是寻常梳化都习惯绷着脸的王妃，今儿个嘴角的笑意从没淡过。
一个绣着红莲的荷包，也始终让女子包在掌心，未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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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琼鸾事后回想起，这一切的开端，似乎都是从这眼瞧来，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开始。
那日与高莲华说开后，过往两人都不知起源为何的冷战终于结束。
将大多事务搬回荣王府处里，蓝琼鸾意外地发现，有时得了男人的提点，她批阅起那些公文，倒比独自关在书外省办公时，更有效率了些。
「王爷，从前我还当你不善文官之事，却不想行事这样俐落。」
当妻子用惊讶的眼神望向自己时，高莲华是慵懒地一把将军书拍在桌上，盈润如白瓷的指尖在书封上滑动，却像是直接点在蓝琼鸾的心尖一般，「夫人可真是高看爷，爷哪里有什幺手段？遑论文官武官，在朝为官行事从来不外乎一个心字，知己知彼，自然能对应着，做出最好的决断。」
男人这样说着，蓝琼鸾是听得懵懵懂懂，只能在男人调笑得目光里，迷茫得应下。
高莲华说的那样轻易，甚至能準确的预测人心，蓝琼鸾想自个怕是短时间内，都还学不到那样功力。
便若此刻，就连她曾经认为她再了解不过的傅扬，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出那句话前，她是从来没料想过，她的好师兄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王妃，师兄想着要到书外省外的地方试试手，妳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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