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

「今天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叔叔会带我们去吃饭喔！」

「哪个叔叔？上一任的，还是现任的？」

「呃，现任的。」

正坐在玄关穿鞋的谈昊恩听见母亲这幺说，便回头瞥了她一眼。

母亲谈佳茵在职场上的装扮走的向来是低调素雅的风格，优雅的套装配上合宜的淡妆，令人挑不出错处。只不过今天有那幺点不一样，她穿着粉红色的长裙洋装，长髮编织成蓬鬆微捲的麻花辫，少了点干练，多了分甜美。

又是为了男人盛装打扮。

他记得那位「现任的」曾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瞧。

谈昊恩表情冷淡地提起书包，「晚上我想找爱莓姊。」

「可是前几天我们就说好一起……」

「妈，那个人真的喜欢妳吗？」尚未进入变声期的嗓音软软嫩嫩的，却吐出十分冰冷的问句：「哪有人对女友那幺爱理不理的，连请客吃饭都是妳要求他开口，这哪还叫『请』？」

谈佳茵愕然，「你怎幺……」

「那天晚上我有听见你们讲话。上学快迟到了，我走了。」谈昊恩头也不回地离家。

同班同学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今天谈昊恩的心情非常恶劣，那张臭脸像是吃了十斤臭鸡蛋一样，简直比失恋的小混混还要可怕，使得众人不敢接近他的半径一公尺内。

「谈昊恩在不爽什幺？」

「谁知道，说不定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同学们交头接耳地胡乱臆测，兀自猜得很乐。当事人不屑和同学嘴砲，放学钟声一响就提着书包快步往校门口前进。

梅爱莓比以往还要準时出现，娇小丰腴的身影几度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姊姊！」谈昊恩赶紧跑到对方面前，「妳今天好早……咦？妳怎幺了？」

梅爱莓的眼眶有着未褪的绯红，听到他的问话后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有怎幺了，说好今天一起去超市採买的，走吧！」

谈昊恩略略皱眉，但不想逼问邻家姊姊，便手牵着手边走边聊。

「……所以你就拒绝了？」听毕谈昊恩口述的梅爱莓不甚苟同地说：「你感觉不出你母亲很希望得到你的认同吗？她想让她的对象和你融洽相处，你能不能接受好歹也去过一趟再说吧！」

谈昊恩没料到会被训话，顿时难过地垂下头去。他原以为爱莓姊至少懂得他的心情，会赞同他的决定……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昊恩，耍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是。」谈昊恩闷声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他说到做到，立即鬆开眷恋的手掌，搭乘公车抵达母亲订位的餐厅。

谈佳茵总算等到自家儿子出现，那鬆了口气又热泪盈眶的模样令谈昊恩的心中升起一股罪恶感，他的确不喜欢母亲的交友圈，但绝对不想惹她伤心难过的。

「佳茵，我到妳家作客那幺多回了，今天才正式看到妳儿子呢！」男人微笑说道，「跟妳长得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当然啦，证明我没有抱错呀！」谈佳茵笑道。

「这个年纪开始会注意异性了，交女朋友了没？」

「什幺女朋友？他还这幺小，必须专心念书吧！」

「不小了。」男人望向正默默夹菜的少年，细细打量着后者的脸庞与纤细的手臂一会，咧嘴笑道：「看这个身材就知道将来会出落得高挑修长。」

谈昊恩一怔，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面对这种不礼貌的打量，自己很难挤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他不喜欢这个男人。虽然母亲历届的男友他都不喜欢，但是这家伙更加讨人厌。他并没有忽略半小时前，男人第一眼见到他时表露出的痴迷。

他知道许多人会特别注意他的外表，有的讚叹、有的嫌恶，他都可以平常心以对，可是从未有人像这个男人一样，露出那种阴森森的眼神││比起曾经差点拐走他的女子，眼前的男人更加可怕。

至少自己的直觉是这幺示警的。

遗憾谈佳茵兀自沉浸在和乐融融的气氛之中，对两人的异状浑然未觉，直到饭局落幕。

「糟糕，」谈佳茵忽然神情慌张地摸索着手提包，「我好像把皮夹忘在公司了，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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