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或者去四周逛逛,最多一小时我就出来。”
余找找好奇地望过去,只见昨晚的那个女人穿一件墨绿色风衣,料子应该是绸缎的,即使只有微风,大衣的衣袍和下摆也在迎风飘扬。她戴着墨镜,周围都是跟男神哥一样身材健硕的男人。余找找注意到她穿的是双平底靴,尽管是平底,她的身高在那群男人中仍不逊色多少。
应该是男神哥的妹妹或者姐姐,余找找撑着下巴看他们走进大厦,男神哥家里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高?
中国的特色是有问题要开会,没有问题也要创造问题来开会,并且全国各地的会议室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张椭圆形的长木桌,两旁有数不清的椅子坐着各个年龄阶段的人。
与杀虫帮不同的是,赤海帮的会议室里的所有头目都带着保镖。至少六七十号人,一直排到门口,只有金酒九一个女人。
她还像昨晚一样没精打采,半长不短的头发扎得极其不利索,摘掉墨镜后两个眼圈发青,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活脱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今天,应大家的要求,来讨论一下最近‘九云堂’对于双极帮的打压行为。”坐在金酒九对面的一个老头子如是说,“阿九,我们都知道双极帮离你的堂口最近,你们之间经常起些大大小小的摩擦,你看他们不顺眼是正常的。两帮里堂口和堂口的斗争也属于私下里的较量,但是你把范围扩大到人家的主据点去,这就不是小打小闹了。这就是帮派跟帮派之间的战争。现在可不是舞刀弄枪就能当老大的九十年代,政府警方打黑打的这么厉害,你这么明目张胆,是会给咱们找麻烦的。”
金酒九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一下下用杯盖拨开浮在面上的茶叶,慢悠悠道:“麻烦就在那儿等着,不去解决早晚有一天都会自己找上门。与其被麻烦打个措手不及,还是主动出击更有效率。”
老大爷继续辩驳:“你打掉双极帮,只会让警察有更多精力来对付我们,现在咱们赤海、双极、金云,在延吉三足鼎立,互相牵制,也互相帮忙,警察要对付谁,也需要考虑其他两帮在延吉的影响是否会扩大。如果你现在对双极帮动手,先不提咱们有没有能力吃下双极帮的地盘,就算吃下了,警察也会把矛头更多地对准我们。出来混,大家都求个安稳。”
“出来混,大家求的是财。”金酒九漫不经心地推倒他的理论,表情三分鄙视七分怜悯,“求安稳谁还混黑道呀?都回家种地得了。”
金酒九带来的人都压着声音笑出声,就因为故意压低音量,哧哧的笑声听起来更加刺耳。
她继续道:“你说的求安稳,是你们这群老帮菜,年龄大了,钱赚够了,不想拼命,又不想退位,所以搞个狗屁的三足鼎立来唬弄我们。是,政府和警方是盯着我们,但你不想想,政府想要搞谁,任凭你在这儿混成天王老子,他动动手指头,照样能搞死你。乔四爷当年牛逼吧?那可是跺一跺脚整个东北都要震三震的人物。结果怎么样?上面一句话,照样拉出去枪毙!
你知道为什么枪毙他吗?不是因为枪打出头鸟,是因为他不会沟通嘛!”
她边说还边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瞧着桌上的几个元老,又贱又猖狂。要是没有中间这张桌子,金酒十还真怕她会上前提溜着人老头儿的俯耳贴面的教育。
还真长见识了!金酒十在后面垂头冷笑,出来混的都低调,他姐姐这么高调,没被干掉真是奇迹!
“我们大家要明白一个事实,日本的黑道为什么可以被国家认可?为什么,我们的国家有能力处理掉我们却迟迟未完全处理?一是因为黑道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把社会上的流氓都聚集到一起,我们杀人越货,可很多时候都是黑吃黑,以恶打恶,两相消耗,这是上面的人乐见其成的。如果有一天黑道完全不存在,这些混混没饭吃,他们流到社会上更会为害民间,遭罪的还是平民老百姓。
二是,现在的黑社会总把洗白挂在嘴上,可真正洗白的有几个?大家还是靠黄赌毒来生活嘛!你靠黄赌毒吃饭,上面的人当然要管制你。当有一天,我们能让企业真正转型,或者只要转型一点点,我们造楼、建厂,解决一部分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上面的人还会想着要搞我们吗?
所以说,要沟通,要沟通呀同志们!与政府打交道你光靠打、光靠钱、光靠在黑道上有势力我老大有什么用?你要跟他沟通好,了解他需要的,给他他需要的,这才是正道理嘛!”
“你说的这些,你以为其他人没想到吗?”老头子冷笑着反问。
金酒九一摊手,理直气壮说:“你们想到了,可是你们没做。但我金酒九想了,我金酒九就敢做,并且我一定、必须做到!”
老头子靠到椅背上,带着过来人对年轻人那种不可一世的轻蔑缓缓摇头,“阿九啊阿九,我们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跟我讲山口组和日本,我就跟你讲杜月笙和中国。杜月笙比之大桥老四怎么样?别说一个乔四,就是十个八个也比不了。人家在新中国之前就想到洗白,到最后成功了么?杜月笙都没成功的事,你能成功?你现在说的这些,只是你的一个设想,不能为了你的一个不切实际的设想,让大家伙拼掉老命吧!”
“设想怎么了?我们人类所有的发展不是都基于一个设想吗?不同的是有些人的设想就只停留在设想上,光说不练,当然不能成功。我金酒九活了三十多年,我所有的设想都成功了,以后,不管我能活多久,在我临死之前我的设想能否得到成果,我至少会去做。在座的各位,都是揣着鸡巴站着撒尿的,年轻的、年老的,你们的魄力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吗?混黑的,咱们要的是什么?钱?权?色?这些都得到了以后,咱们的人生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黑社会出去为什么要讲排场?为什么别人怕我们?不是因为我们坏,是因为我们够狠!我们豁出命,难道就为了那一点点物质上的满足?我们追求的精神是什么?当有一天我们创造了历史,当有一天黑社会不仅仅只是黑色交易,当有一天人们知道黑社会可以讲道义、明大理,当我们给予的比我们索取的要多,他们除了怕我们,更是敬佩!
我们要让别人知道,即使我们混得是人人唾骂的黑道,黑道照样可以在朗朗乾坤下顶天立地,无愧人心!”
第22章
金酒十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总之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听得他很震撼。金酒九说了很多他没想过的,金酒九说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
黑道与政府,黑道与人民,黑道与这个社会,这番演讲把这些全都容纳其中。如果黑社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做转型,做改变,如果能做到她说的成果,哪怕只是百分之一,不管别人怎么样,他反正是义无反顾不后悔的。
但是显然就因为这番演讲的宏大,那些老头子反而更不买账。
“你看,阿九,你这还是设想,你给我们勾画了这么宏伟的未来,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不还是黑吃黑么?”
“就因为我的设想,所以我现在才要黑吃黑,如果不除掉双极帮,我们就没有精力和实力去完成这个设想。你说怕政府把矛头对准我们,我留了一个金云帮呀!比起三足鼎立,两强争天下,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更好?”
“反正,”几个老头子互相交换嘲讽的眼色,“比起未来不确定的发展,还是眼前能握在手里的利益更切合实际。你九云堂堂口的事情,还是趁早处理好。”
金酒九碰了个硬钉子,表情从傲然转变成阴郁,“你们有什么权利不同意?”
刚刚一直扮演辩证人的老头子义正严辞道:“我们是元老,阿九,你是朝鲜族,你更应该知道辈份的重要。”
金酒九嘴角一勾:“辈份是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换钱?”
老头子陡然噎了下,看了眼从头到尾一直当哑巴坐山观虎斗的老大,年过半百的朴硕海。
朴硕海没理会手下求助的眼神,只病恹恹的说:“阿九,我同意了,你放手去做吧!”
几个元老大惊失色,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要谏言,金酒九却不买账,“朴老大,你是老大,只要你在位一天,我要做的事,永远都得经过你,这太麻烦了。”
话音一落,金酒九身后的北朝鲜仁兄突然一个箭步窜到朴硕海身后,只见他修长的手臂左刺右划,从头到尾动作流畅干脆利落,朴硕海身后的两个保镖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嘭嘭”两声便就此长眠,死不瞑目了。
这些元老们吓得瞠目结舌,抬屁股就想往各自身后的保镖后面躲,却一个个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身后的心腹,竟全都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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