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回来不久，黄仁发假仁假义地要打五千块过来，说是让我帮着买点枸杞、当归给楚小瑜补补身子。我对这种猫哭耗子的行径强烈地嗤之以鼻。拿着电话毫不客气地让他用这点钱给他老爷子买点贡品。

黄仁发嘿嘿笑了几声，装模作样地教育我：“兄弟，做要大气磅礴，胸纳百川，眼光向前看……”

没等他说完我早已压不住火，对着电话大声骂道：“黄总，我突然间想日你祖宗！”

这混蛋倒是做贼心不虚，嘿嘿干笑着，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刘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别忘了那天晚上钥匙可是你给我的！”

一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心里颇有些后悔。心想善恶随人作，祸福自己招，地上的坑其实都是自己挖好的，崴了脚半点怨不得别人。

想到这，赶紧满脸赔笑说：“人家小姑娘还是个生瓜，回来一直哭哭啼啼，我心里实在难受，黄总……”

黄仁发当即心领神会，答应再追加五千劳务费。嘴巴嘟囔着不断抱怨道：“这丫头倒是有个性，是匹枣红马，一碰就乱踢乱咬，生野得让人心痒痒，一万块哦，搞个外宾也不过这个价钱！”

我想了想，杀人不过头点地，楚小瑜跟我非亲非故，再说这几年我看在刘川的份上，对她不薄，吃穿住用，样样关照，去年夏天小丫头过生日，我特意到百丽买了双红色凉鞋给她，还在米莎贝尔定了个巨大的蛋糕，她能为公司出点力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虽然黄仁发长得有些丑陋，令人恶心，但好歹算个成功人士，穿得浑身名牌，人模狗样，还有点气质，楚小瑜跟他搞上一次也不算亏，女人嘛，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有人为爱而生，有人为钱而生，爱情总归短暂而虚妄，是专门为傻丫头量身设计的，唯有钱，才能带来恒久的激情。我想通了，只是不知道楚小瑜能不能明白。

讨价还价好了，黄仁发又谈起资金的事，说他在东晖花园南街看好了一间写字楼，里外套间，带两个仓库，办公加货运一举两得，他让风水先生看过，是块难得的生财宝地，种土生金，让我抓紧时间赶紧投资。

一提到钱我就心颤。这两个月正好红酒产销淡季，生产线调整开工时间，每天下午四点以后，几个工人象征性地到工厂走走，清理下仓库，拿着扫帚扫扫院子，然后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打牌，偶尔让机器闹出点动静，只是为了看上去不那么萧条。原先的那点积蓄，上个月到乡下采购葡萄时全交了定金，另一部分被我挥霍，手头的现款不足20万。还要养车养房养老婆养工人，算起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想我也老大不小，在女人这方面，也应该收敛一下，攒点钱改邪归正，做个好人。这几年吃喝嫖赌成性，日子过得声色犬马，浑浑噩噩，心里却始终不踏实，如同一叶扁舟浮在海面，任凭风雨漂泊，摇摇欲覆。

按照合同约定，我前期至少投上20万，黄仁发投35万，主要用于办事处注册、打通人脉、房屋租金还有一部分启动资金、办公家具乱七八糟的，算起来这个数也不富裕。不过我心里始终对此放心不下，万一这老鬼暗中动手脚，天高皇帝远，我鞭长莫及，也拿他没办法，到时候手里就剩下一张废纸，有个屁用。

此事我多留了个心眼儿，前几天派宋子建赴广州，暗中查清了黄仁发的身世，黄秃驴确实是区政协一个破委员，每年红酒展销会期间都会人模狗样地在当地电视台讲话，在当地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下几个夜场虽然算不上屁股干净，倒也守规矩，家大业大应该没问题。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没必要千里迢迢过来整我。此贼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正在东莞读书，照片已经传到我手中。万一老贼想出招阴我，就给他来个鱼死网破，拿住小秃驴，让老家伙断子绝孙。

一切收拾妥当，想着清理一下账户上的存款，赶紧给他汇去。到财务室找楚小瑜，她却不在。问了问办公室的吕姐，吕姐也说连续几天没见到她了。我心里没底，担心这丫头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自从上次广州之行后，小丫头似乎对我有些不冷不热，说话时总拿白眼翻我。前几天上楼时，楚小瑜正往楼下抱文件，我主动跟她打招呼说：“我帮你吧。”

楚小瑜铁青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径自下楼去了。

这件事让我很不自在，想着不该酒后乱性，把楚小瑜推进火坑，一块天鹅肉便宜了黄仁发这个丑鬼。

犹豫再三，还是主动打了小瑜的电话，小丫头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我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没回答，淡淡地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前几天出差很辛苦，我这里准备了一万块，算是补助。

小丫头冷笑了两声，含沙射影地说：“一万？刘总，您就把我的身体卖了这么点儿钱？”

说得我脸上发烫，抓着电话不住地干咳，说：“小瑜，我……”

楚小瑜憋了半天，突然间放声痛哭，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除了钱之外……你眼里……还有没有……有没有……”

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工人都下班回家了，夕阳照在空荡荡的地上，一片寂静。院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大门重新刷了油漆，墙角有一株水仙花正在愤怒开放，院墙外有垂柳、草坪、喷泉，人工湖清澈见底，整个世界显得干净清爽。站在院子中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满身污秽，肮脏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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