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恐惧就好,不愁治不了他们,宴放这会儿反而悠闲了,只慢吞吞的说道:“我们打了你,顶多也就是赔上几两银子,蹲上几年大牢。可是你诬陷他人清白,再加上讹诈巨额银钱,这样的罪过,少不得要流放北地十几年。说不定就是个有去无回。”
听到这些,宴故当即大呵一声:“阿弟,不如现在我们就把这个两个老货扭送官府,让县丞老爷给我们主持公道……”说完,挽起袖子,向何氏走去。
那边的何氏母子却是慌了神,李毅知道若是进了县衙,他的仕途可就完了,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扭动着身体,大声叫嚷:“李氏,燕儿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们亲舅舅,我不能进衙门啊!”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顿时也知道李毅这是心虚呢?否则怎么不敢见官。
宴故当即便是嘲讽道:“舅舅?我们可没有这样无耻的舅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边的宴放却故作不耐,“好了,大兄,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干嘛?直接送了衙门多好,听闻县丞大老爷最喜欢重刑伺候,一般人连能拶子【夹手指的刑具】都挺不过就招供了,更何况后面还有夹棍,老虎凳……这俩人皮厚,多试几样刑具,事情总归会真相大白的。”
“你们不能这样……”看着宴故和宴理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何氏也急了,宴放两人的话到底是吓住了她,她已经五十好几了,更加惜命,无论是流放还是受刑,她怎么可能熬的住。更何况还有一个凶残的宴理在。她只能慌乱地说道:“我说,我说,这事本就是我捏造出来的,没有什么通奸,也没有什么认罪书,我就是看你家富裕了。想从你家敲诈些银钱,毅儿欠了赌场二百两银子,现在天天堵在我家门口追债,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们放过我们母子吧!呜呜呜……”说到这里,又是哭了起来。这会子却是不用袖口的辣椒了。
何氏的话一出口,宴放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抬眼看着神色复杂的宴北重夫妇,那两人只是叹了口气,随后就转身进了屋。大概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宴放对着地上的何氏母子厉声说道:“行了,你们走吧!如果敢再有下次,不要怪我家不留情面,滚!”
听到宴放的话,何氏母子竟然浑身一松,瞧着那宴理黑面神一样的面容,身上的伤口就阵阵做疼,只怕是被宴理打怕了,连忙说道:“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完,李毅搀着何氏,仿若是没有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一般,狼狈地往外走去,只恨不得少停留一分。
瞧着主角都没了,在场的下河村众人也就意犹未尽的散去了,虽然他们没能看见宴家人和宴北重一家吵起来,但今儿个这么一出也没让他们失望。
事情告一段落,宴放等人却是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就看见宴攸笑眯眯的双眼。
宴故当即沉声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瞧着宴故脸上的防备与厌恶,宴攸也不恼,看着两人,微微勾了勾唇角,说道:“果然是一出好戏,看来离了我宴家,你们这日子过得也挺欢快的。”
“废话少说,你来我家做什么!”听着宴攸话中明里暗里的讽刺,宴放冷眼说道。
“没什么。”说着,宴攸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封,递给宴故,“这是大兄让我给你的,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这份保书就当是白送与你们好了。”
宴故捏紧了双拳,莫名的他竟从宴攸的话里面体味到了一丝被施舍的羞耻。
宴放更是冷哼一声,接过信封,对上宴攸平静无比的双眼,慢慢的将信封从中撕开,碎片掉落在地上,随着凤打起卷,宴放说道:“送与就不必了,我们家消受不起秀才公的大恩大德。我家今日的闹剧何尝不是你宴家做的孽。如今想要弥补……晚了!”
“弥补……啧啧”宴攸却是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行,你乐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总而言之,东西我已经带到了。接下来的事也不该我管了……”
第十章
自那日事后,许是受够了旁人的指指点点,许是心里头对这下河村没了念想,只那三进的大院子依旧在建,主人家却迫不及待地搬离了这地界。村里的流言蜚语不久便也消停了下来。已至九月中旬,估摸着日子,乡试应已放榜了。
日头暖洋洋地淌着,不若夏日的闷热。宴敛却觉得浑身不得劲,虽不至于茶饭不思,但辗转反侧也是有的。说到底,他心底对中举还是颇为祈盼的。
若是这一回有幸得中,那便是一只脚踏进了官僚阶级。做了举人,免了丁役田赋,逢人也得尊他一声老爷,他住的宅子也可挂上匾额称府,他家从此便是一方乡绅。
多好的事儿啊!妥妥的特权阶级。前世做了二十年平头百姓的宴敛也是心热的!虽然有种不劳而获的既视感,可谁让如今是他占着这幅躯体。想到这里,他心里莫名的也就不虚了。
可若要是不中?唉!只要想起宴放那一家子糟心的事,还是中了好。
眼见着日头慢慢放低,宴敛也就搁了笔,径直入了正堂。
两位老人端坐在正上方,一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口里念念有词;一个举着绣棚,捏着针线,好不悠闲。
倒也是,即便是没了宴北重一家,这家里照样过得有条有序。二婶吴氏接过了原本李氏的担子,做饭洗衣,伺候二老。二叔父子依旧是浑不吝的,时不时的消失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三叔一家倒是安稳了,偶尔进山一趟,总能弄回来不少的山珍野味。野鸡,野兔子,野蘑菇,野蜂蜜……二婶有个好手艺,煎炸煮炖焖,样样精通,倒是极大的满足了宴敛的胃。这日子竟是越发的快活了。
也不知是因为饭桌上的菜色不知不觉地换了如今他爱好的口味,还是因为刘氏手上为他缝制的衣物,更或是宴何来手里慢慢拨弄的佛珠,明明是薄薄的一层窗户纸的事,一方想要温水煮青蛙,一方揣着糊涂当明白。这层窗户纸竟成了最牢固的所在。就在这种有点怪异的氛围下,宴敛这家里竟是越发的如鱼得水了。
“阿爷,阿奶!”宴敛只管见礼。
刘氏拿着小剪刀剪了线,抖下来一地的线头。这才挥了挥手把宴敛招到眼前,将手里的淡蓝色长袍放在宴敛身前比划了一会儿,却是再合身不过。
刘氏满足了,越看越舒坦:“眼见着我的乖孙是越发的玉树临风,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姑娘?”虽是不满的语气,眼底却满是欣慰。
宴何来瞥了一眼,手中拨弄佛珠的的动作慢了半分,鼻中轻哼,“你以往总说先立业再成家,到如今都快二十了,虽还未及冠,但若是放在旁人家里,孩子都能进学了!”
宴敛只是默然,他不说话。在这种男子十四五岁就娶妻生子的年代,二十岁……嗯,差不多是个老男人了。
刘氏却是径直斜了宴何来一眼,冲着宴敛说道:“急这个作甚,等到阿敛中了举人,自有大把的姑娘供咱们挑选,若明年能得中进士,便是那些勋贵人家里养的闺秀,咱们阿敛也是能娶的。”
宴敛动了动嘴角,满脸的无奈,越是勋贵大族越讲究门当户对,就算能中进士,在他如今的认知里,他也不大可能入的了人家的眼。更何况宴敛可不喜欢盲婚哑嫁,没有感情不说,保不定娶回来的会是什么鬼。况且他心底自有一片柔软,只等着某一天变成沃土,培育出一颗参天大树来。只是这些,是他心底说不出来的滋味。
宴何来诺诺几声又不说话了,刘氏却接着说道:“你可是要去县里赴宴?身上的银钱可是足够?”
“够了,够了!”最近不少要参加县试的书生找上门来请他做保,一来二去,宴敛身边也攒下了将近二十两银子。本来是想上交给刘氏的,但刘氏没答应,只说让宴敛留着自己零花。
“那好,你且去吧!路上注意些。若是实在晚了,便在县里歇一晚,夜里路上可不安全,你回来我不放心。”刘氏细细地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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