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层，透过结实的玻璃墙，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轮椅上的男孩，双目矍铄，向下眺望，密密匝匝的人流，像小蚂蚁，飞驰如梭的汽车只有黄豆大小。远方的天际，灰蒙蒙，看不清是云是烟，给人一种真空的压抑。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随口吟道。

“海子的诗”林文轩脱口应道。

“你喜欢海子的诗？”

“只这一句。”林文轩说，“海子选择卧轨，死得很凄美。”

“看窗外的建筑，多么宏伟漂亮。”我岔开话题。

“面朝城市，钢筋水泥。”林文轩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

“有点灰。”我说。

“我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却找不到了出路。”林文轩说。

“你感到不幸福？”我问。

“幸福是有手有脚，我的幸福就像我的身体一样残废。”

“我们开始学习吧。”我转移话题，要推车进书房。

“我想多待一会儿，看看太阳，老师。”林文轩死死扣紧轮子，眼神中充满忧郁的祈求。

我松开手：“你学习这么好，前途一片光明，不用担心未来。”

本应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拥有银铃般笑声的他给我感觉像垂暮之年，行将赴死的老者。

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摆事实，讲道理，现在工作很难找，像你这样的残障人士，如果不努力学习，将来只能沿街乞讨，遭人白眼，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毕业了才能找份好工作，受人尊敬。我想小孩的父母曾不止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加强思想政治教育，望子成龙。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现如今大量毕业生待业，读研，自主创业（蹲在校门口贩卖盗版图书光碟，应聘保安，服务员，抄刀做起屠夫卖猪肉）。

诚然有人找到了好工作，但不一定是你，就像每个月都有人中五百万，却不是你。

我很同情小孩的遭遇，却无能为力，并非不想拯救他，而是我发现一个真理，小时候我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拯救世界，等长大后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

“推我进去吧，该来的终归是要来。”林文轩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推车进入书房，堆积如山的书本，练习册，使原本硕大的书桌显得狭小，林文轩吃力地拎起鼓囊囊的大书包，翻出测试卷，我接过扫了一眼，阔别多年的90分再次跃然纸上，我依稀记得，这曾是我小学生涯最出色的一次成绩，至今仍让我引以为豪。

“你考得挺好呀！都快赶上我小时候了。”我称赞道。

“这次考得最差，我们班人均90，以前我一直都考满分，我妈说，小学都考不了满分，到了中学，只能向不及格方向发展。”林文轩失落地说。

像我这样知书达理，明辨是非，跨世纪的大学生对此观点坚决不能苟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知识虽有联系，却又独立成体，事实证明，小学阶段成绩好的学生，上了中学，如早开的花儿，纷纷凋谢，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却如黑马脱颖而出。

说到这里，鄙人还要顺带对中国一句老话进行体无完肤的批驳，揭露其险恶用心，昭示天下。

“三岁定终生。”纯属扯蛋加忽悠，三岁的小孩知道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吗？知道什么是剩余价值吗？知道中国有个宝岛叫台湾吗？什么都不知道，中国话都讲不利索，就断言其一生，犯了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是从个人主观臆念出发得出的判断，没有以客观现实为依据，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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