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拥有03

「看吧！每次都拖拖拉拉，小飞都来家里等了妳还没好，最好开学就让老师记起来，以后吃不完兜着走。」孙尚维朝着房门喊，过了三十秒，孙蔓才拉着书包匆忙跑出来。

「慢死了，果然叫孙蔓。」

孙蔓不理会廖子飞的抱怨，拿起桌上的早餐，就準备到外面穿鞋子，廖子飞见此，也一同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两人穿上全新的米白色制服，绑鞋带的同时，一个身影迅速朝他们跑来。

「我也想要唸国一啦，这样都没人陪我去上学。」悠希嘟起嘴巴，楚楚可怜的站在门口，看起来满肚子委屈。

从今天开始，悠希与这两人隶属在不同的阶段，孙蔓和廖子飞升上国中，而她还只是个六年级生。

「我可以跳级吗？我也看得懂那些国字。」五六年下来，悠希除了和自己妈妈聊天时偶尔会使用日文以外，都是用国语和其他人沟通，当年那个怯生生、需要妈妈来翻译的女孩早已消失，她有的时候甚至会活用一些简单常见的成语。

「不行喔，现在唸书都有年纪限制，可以的话，爸爸也马上让妳跟姊姊一起上学。」

「好讨厌喔，我想要跟姊还有小飞一起走路去上课。」悠希垂下脸，看不见美丽的脸蛋，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长髮，极像个闹彆扭的小女孩，而她实际上也是这样的个性。

「悠希。」穿戴完毕的廖子飞叫了她，「乖一点，今年会过得很快的。」

闻言，孙蔓抬起头瞥了眼廖子飞，再转过身看着妹妹，「对啊，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对小孩子而言，一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短，但无论悠希心中再怎幺不情愿，也只能顺从这一切，她只好认命点头，并在心中暗自祈求这一年能偷偷过得快一点。

国中的路程和国小相去不远，但却是另外一个方向，他们走在不熟悉的路上，先是讨论自己的班级，接着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

在这个不短的空档，孙蔓忽然朝后一望，这个举动引起廖子飞的注意，「怎幺了？」

「只是忽然在想，我们上次两个人上学是什幺时候？」

以现在他们停驻的这个十字路口当作指标，以前上学都是左转，但今天开始，以及往后三年的日子，都得要朝反方向而行。孙蔓朝以前上课的方向看去，彷彿看到三个人并排而行、说说笑笑的身影。

「好久了。」廖子飞也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过去，看起来像是在想事情，「悠希应该很不习惯吧？」

孙蔓不自觉看了他，再想起自己的妹妹，最后苦笑，「是啊，她就像个小公主一样。」

「明年就能一起上学了。」廖子飞说，标誌也同时换成小绿人，他迈开步伐，「走吧。」

孙蔓并没有马上踏出脚步，她看着廖子飞的背影，忽然惊觉自己上一次和廖子飞单独上学的那段时光，早已变得遥远，她不太记得第一次三人一同上学时是什幺心境，但脑中却忽然浮现与廖子飞幼稚园那年一前一后，以及有次他拉着自己跑的画面。

想到这，孙蔓也无法理解自己此刻是什幺心情，只觉得一抹甜和一点苦涩，同时在心底化开，而这种奇异的感觉，她无从解释。

隔年，悠希唸了同一所国中，因为她五官本身深邃，加上混血儿出身特殊，使得悠希一进到学校没多久，马上就接收到各式各样的情书和追求手法，甚至被誉为校花，但悠希对她的崇拜者们一向敬而远之，上下学依旧与廖子飞和孙蔓同进退，三剑客又再次合体。

而为了负担家计，廖子飞开始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打工，老闆是对年轻夫妻，也是孙尚维多年的好友，几年前辗转得知廖家的处境，便有此提议。十四岁本是一个还没蜕变成熟的年纪，这个岁数很少有人得凭着自己的力量挣钱，当其他孩子在前往补习班的路途中嬉闹玩耍，或者是下课后三五成群到市区晃晃几圈才肯罢休回家的同时，廖子飞无暇玩乐，他的青春几乎在端盘子中度过。

廖子飞上班的日子是一三四六，一週就佔了四天，孙蔓和悠希常常会到店里等他下班，而週四因为孙蔓补习的缘故，能探班的人也就只有悠希一人了。

说也奇妙，她们姊妹俩并不会在那三天固定探班，但只要到每个礼拜四，餐馆内一定会有悠希坐在角落的身影。

「不无聊啊？我看妳刚刚电视都看到要打瞌睡了。」回家的路上，廖子飞问着。

「在家也是闲得发慌呀，我也不想跟姊姊一样去补习，去你那边总有个伴。」悠希这样说，而这番说法也不晓得是第几次提起了。

「妳还真黏妳姐，怕寂寞成这样。」廖子飞失笑。

通常，悠希只要听到这句话，就会朝廖子飞吐舌头，并且骂他，「要你管。」，不过今天她却反常安静，一语不发盯着廖子飞看。

这举动让廖子飞不自觉感到纳闷，他瞥了悠希一眼，「干嘛？有什幺好看的？」

「突然发现你说得没错，我好像真的很依赖你和姊姊。」

悠希的眼神清澈如水，直望进廖子飞的眼底，他被那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我刚刚不是在骂妳啦，我那句话只是……」

「小飞。」这声叫唤，让小飞原本想避开的视线又重新转回去，「一直这样的话，我以后交男朋友、甚至结婚之后，我老公会不会讨厌你啊？」

廖子飞一愣。

无论是悠希方才的神情，还是那番话语，都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转过头看向天桥，廖子飞的眼底参杂说不上来的複杂，「认识这幺久，我们也没怎样啊，就叫他适应之后再娶妳。」

「好，你说的算。」听到这句话，悠希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好似天真无邪的天使。

说完，她顺势往天桥的方向走去。

而廖子飞，在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开口，胸口一股热气闷闷胀胀的，无处发洩。

悠希方才那抹笑颜，以及此刻的背影，都清晰刻在他的眼底，久久挥之不去。

对廖子飞来说，生活的重心就是上班替父亲分担家计，而学校生活，除了功课并不属于优秀那一块以外，他尽可能不惹事、不闯祸，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

抱持着这样想法的他，大概怎幺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拿到记过单。

这天，廖子飞在出门前，正巧撞见父亲被讨债公司的人羞辱，对于对方的冷言冷语，他觉得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替父亲和自己辩驳，想挥拳教训他们的冲动，也只能硬是吞忍下来。

整天积下来的怨气让他焦燥难耐，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趁着孙蔓和悠希还没到教室找他吃午餐的空档，他决定一个人溜到顶楼透透气。

豔阳洒落整个校园，以俯瞰的角度往下看，廖子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倚在墙边打算小憩一会，这时，一阵刺鼻的菸草味从不远处传来，他不禁皱起眉头。

许多上班族或中年人因为压力大，或是习惯养成而有菸瘾，廖子飞常常得在上班时间忍受客人抽菸，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并不好闻、也不喜欢，他睁开眼试着寻找气味的来源，除了浓浓菸味以外，伴随的还有三三两两男孩们的嬉闹，当廖子飞站起身，他看到四五个同学聚在墙角打牌。

而对方之中也有人眼间发现了他，戒备喊了声，「喂！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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