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似海强调道：“我提醒你，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必须保证人员安全，必须保证大牲畜的安全，必须保证重要财产的安全。”

沈宝昌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握着电话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断地点头，嘴里忙不迭地说：“是、是、是。”

钱似海问：“那么，你们下一步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沈宝昌已是狼狈不堪，嘴像没有了松紧似地又“我、我、我”了半天。

钱似海极不耐烦地问：“你今天怎么的了？前言不搭后语的？你们还有谁在？”

沈宝昌哆嗦着说：“赵、赵未平在。”

钱似海果断地说：“你让他接电话。”

沈宝昌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忙不迭地一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沈宝昌手捂着电话，不无醋意地低声说：“找你。”然后不太情愿地把手机递给赵未平。

赵未平接过手机，沉稳地说：“钱书记，您好！我是小赵。”

钱似海亲切地说：“小赵，你辛苦了！你们村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赵未平语言流畅地回答道：“我们严格按照您和县委‘撤堵结合，以撤为主’的要求，在宝昌书记的直接安排下，于洪峰到来之前，就已经把全部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以及危房户都撤到了乡中心校。现在，第一次洪峰已经顺利过境，损失不大。目前，群众情绪稳定，水势平稳。”

见赵未平没有只顾自己评功摆好，还没忘记提上自己一句，沈宝昌的心里甚觉快慰。

钱似海满意地说：“很好。下一步有什么具体打算？”

赵未平简洁而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下一步考虑主要抓四项工作：一是进一步提高全体党员干部和群众的认识，树立长期作战思想，防止粗心大意，增强战胜洪水的必胜信心，向您要求的那样，确保夺取抗洪斗争的全面胜利；二是协调相关部门争取救灾物资，妥善安置群众生活，维护灾区的社会稳定；三是要统筹兼顾，考虑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开展生产自救，努力增加收入，力争把损失降到最低点；四是我们着手考虑灾后的重建工作。”

钱似海再一次满意地大声叫“好”，然后铿锵有力地说：“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你们表示亲切的慰问和衷心的谢谢。。，并请你向受灾群众，转达我们的亲切问候。你们的思路清晰，决策正确，措施具体，切合实际，完全符合辩证法的要求。毛主席说‘不打无准备之仗’。你们要切实根据情况的变化，未雨绸缪，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统筹兼顾，突出重点，攻克难关，务必保证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务必安排好群众的生活，县委县政府会全力支持你们的。”

赵未平不觉挺直了腰杆，响亮地回答道：“我们一定贯彻落实好您的‘两个务必’指示精神，千方百计做好各项工作，坚决打好这一仗，全面夺取抗洪斗争的胜利，让群众放心，让群众满意，向您和县委县政府交上一份合格的答卷。”

赵未平的表现，让沈宝昌既感到汗颜，又感到嫉妒。

冰凉的汗水，顺着沈宝昌的两鬓流了下来，说不清是因为炎热还是别的原因，他瘫软地坐在椅子里，精神萎靡，大脑似乎发生了暂时的缺氧，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赵未平把手机递给沈宝昌。

沈宝昌懵懵懂懂地接过手机，心虚地叫了一声：“钱书记。”

钱似海说：“小赵方才讲得很好。我认为你们前一段的工作思路是对头的，措施是得力的，效果是显著的。下一步的指导思想是明确的，安排是细致的，想法是也可行的。我要强调的是要全力抓好落实。这几天，我准备带领县常委班子到你们那儿现场办公，帮助你们一块儿分析情况，解决困难，支持你们打好这一仗。”

沈宝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强支撑着精疲力竭的神经，嘴里发出微弱“是，是，是”的应承。

钱似海似乎发现了问题，他关切地询问道：“喂，小沈，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是不是太疲劳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沈宝昌连连说“没事儿，没事儿，谢谢您的关心”，一个劲儿地对着电话点头不已，好像钱似海就在他的面前似的。

通话结束了，沈宝昌收起了手机，颓然地跌坐到沙发里，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好像在庆幸终于熬过了这段令他感到惊悸而又无所适从的时光。

沈宝昌缓慢地摸出香烟，缓慢地点上，又缓慢地吸着，就像一个刚刚受到了惊吓的孩子，无助地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烟雾里——尽管那烟雾是那样的虚无缥缈，那样的难遮风雨。

屋子里出现了暂时的沉默。

这是一种令人感到很尴尬的气氛：沈宝昌歪在沙发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有说话的意思，而赵未平也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个人就这样僵坐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打破这个仅仅是由于心态而造成的僵局。最后，还是赵未平想到自己回来的目的，便采取了主动的姿态。

赵未平先叫了一声：“沈书记。”

沈宝昌缓慢地抬起头，“啊？”了一声，眼神里布满了醋意、无奈和落寞。

赵未平起身，给沈宝昌倒了一杯水，端到他的跟前，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喝完一抹嘴，故意大大咧咧地问沈宝昌：“你哪儿不得劲儿呀？”

沈宝昌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脸上挤出一丝儿苦笑。

这是赵未平从回乡里到现在，头一次看见沈宝昌有了点儿笑模样，尽管是皮笑肉不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赵未平放低了姿态，沈宝昌也自觉没趣，倒感到有失一把手的身份，便懒洋洋地从沙发里站起身，好像真的不舒服一样佝偻着身体，坐到办公桌子前面，借坡下驴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这几天就是感觉不舒服。”

赵未平点点头，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关切地说：“你也是太累了。”

沈宝昌讪笑了一下，连自己都不相信地摇摇头，否定道：“不是、不是。”

赵未平还在那里真诚地说：“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沈宝昌赶紧岔开话头，顺嘴问道：“怎么样啊？”

赵未平也随意地回答道：“不怎么样。”

沈宝昌有些讪讪的，揶揄道：“怎么能不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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