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很快的，期末考结束了，大家都在讨论要去哪里玩、等等要去谁家……很多，但是并没有跟我很熟的人，也就没有人邀请我。出教室準备回家，又听到隔壁班教室有人冲出来骂我，我索性直接跑起来不理会，校门口站着那三个人，我最熟悉的人，陈谦睿一见到我就调侃，说我太慢，动作慢吞吞的在干嘛？我只能吐吐舌，说：「我想听大家的行程。」

「我们的行程就不重要吗？」他睨了我一眼。

「哈哈，没有啦，当然不是。」我赶紧陪笑。

「小青才不会这样呢！」魏蔓拉着我的手，不服气地看着陈谦睿，我摸摸他的头，有这群朋友真好。

「走，出发了，我们杀去阿里山。」李煜贤非常有活力啊！

此次行程由李煜贤跟魏蔓的父母陪同前往，他们的爸爸轮流开大型厢型车，我们四个在后座玩得不亦乐乎，在场的爸妈们都表示：小孩子果然青春有活力。

到阿里山上时已经趋近半夜，我们把露营工具都拿出来，搭架好了就一起坐着看星星，整片的星空，多到眼花撩乱的星星，果然跟光害很严重的城市差很多，看着璀璨的星子，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澎湃的情绪涌上心头，好久没有看到如此多的星星了，颖辰如果在这里就好了，看到这样美的景色，他也一定会很激动。

「妳怎幺……在哭呢？」陈谦睿担心地看着我，我不自觉抹了抹脸，真的有泪水滑到脸颊上。我……不知道为什幺会这幺难过，难道只因为颖辰不在这吗？我遗忘了什幺？我不知道。

越想越难受，眼泪掉得更兇，看着陈谦睿手足无措，一边抹掉我的眼泪，一边安慰我，他笨拙却还是想安慰我的模样让我很感动，我断断续续地说：「以前颖辰跟我约好要一起去山上看星星的，但是我找不到他……」我的眼眶积着泪水，抬头看他，我只看到他的轮廓，脸雾濛濛的，他轻柔牵起我的手，跟我说：「我已经先跟煜贤的爸妈说我们要去走走。现在很暗，所以小心点，把眼泪擦乾，我带你在这附近绕绕。」他将我的手放开让我整理好仪容和心情，才慢慢带我走山路，沿着道路往上走，没多久就到山顶了，所能看到的视野又更开阔，漫天星辰尽收眼底，我的手被握住，我想挣脱，他却握的更紧，丝毫没有让我放开的空隙，他开口：「让我陪你，直到妳找到他为止。」

「万一找不到呢？」我紧张问着。

「我愿意一直陪妳，陪妳走下去，我们虽然不是男女朋友，可是我却很在乎你，不知道为什幺，会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驱使我去守护你。」他柔柔的告诉我。

「如果找到他，你就要离开了吗？」我怯怯地问。

「妳希望我留下吗？」我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将他的手抓牢，等我意识过来才被自己的反常吓到，赶紧放开，低着头跟他道歉，随后他将我抱进怀里，低低的、似是喃喃自语地说着：「你不希望我离开，我不会主动离开的，只要你要我在，我就会在。」他任我在他怀里放肆大哭，没有鬆手过。在这片星空下，我们的约定让群星见证。

我睡着了，靠在他肩膀上，安静的睡着了，他将我背回去，一直到要看日出的时候才被陈谦睿摇醒。

「看日出了，妳也不想错过吧？煜贤跟魏蔓的爸爸找到的绝佳观赏位置就在不远处而已。」

「你整晚没睡吗？」

「我有睡，睡不久。」他边说边拉着我起来。

「放心，等等车上可以睡。」他说。

「好，走吧，去看日出。」他带头领着我走向大家的所在位置，真的不远，等我站定后没多久，就看到晨曦从云雾里面出现，从一开始的微量光线，到最后感觉像是被云雾抬升了一样，云海被染上了橘黄的光芒，第一次看日出，第一次上阿里山，很多第一次，我都跟这些人一起过了，我满足的看着美丽的一幕，我庆幸自己所拥有的，在这等美景前，幸福的笑了，颖辰，不管你在哪里，你也会替我开心吧？我最好的青梅竹马，我喜欢你，不曾对你说出口，我在心里，希望能传达给你。

在回程路上，由魏蔓的爸爸开车，除了我，其他人都睡一片。看着陈谦睿的睡容，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彷彿我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了，错觉吧，我对他第一印象就是校草而已，现在会有熟悉感，也许只是因为相处好一阵子了才会这样吧……想着想着，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又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到了！垦丁！」我听到魏蔓大叫一声，把我跟陈谦睿都吓醒了，煜贤也在外面牵着她的手一起咆哮，从车窗外看出去，海面波光粼粼，即使是冬天，依然很多人不畏风寒，穿着泳衣下去玩水。

「小青，我们走吧，去玩水。」魏蔓笑盈盈的看着我，我马上摇头，说：「我几天前才感冒，再下水去玩不太好吧？」

魏蔓嘟了嘟嘴，一直喊着好可惜，还要陈谦睿把我照顾好，不然就剥皮之类等等等，才拉着李煜贤去更衣下水去。

「看来我要把你当成皇太后了，以免被剥皮。」他啧了一声，好笑的看着我。

「我能有什幺事呢？」看着煜贤跟魏蔓的父母，他们相依相偎的模样，让我心生羡慕，我知道我爸妈不在了，但是他们一定会看着我的吧？

「只在这里看，不觉得很可惜吗？」

「知道了，说走就走。」

「遵命，『皇太后』。」他还不忘加重语气，专门来亏我的，我白了他一眼，才走出车子。

「冬天的海岸还是有些风呢。」

「明明就是很强的风啊。」我没好气地说着。

「别抱怨啦，我们沿着沙滩散步吧。」

「好啊。」我小跑步跟上他，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没多久就看到魏蔓和煜贤在互相泼水，玩得很开心的小俩口并没有发现我们，而我们也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们。我们走累了，就坐在一旁休息，海风吹散了我的髮，也将我的思绪吹远，我闭上眼睛，伸了懒腰，好好享受美好的天气。

「难得看妳这幺悠闲，趁现在多充电吧，也不是很常出远门，要多把握机会。」他懒洋洋对我说。

「说得也是，已经很久没有这幺放鬆了，才发现原来平时都被绑太紧了，适时鬆绑也不错。」我吐了一口气，将这阵子的紧张、负面情绪都一吐而出，轻鬆多了。

「很高兴认识你们，平常的我很少跟别人打交道。」

「咦！？骗人！」平常的他可是万人迷，这时候却这样说，是要我怎幺相信？

「你不知道而已啦！那些人都巴着我，我觉得很烦，所以我就只能尽量不理人。」他讲话口气很平淡，稀鬆平常的口吻彷彿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看来，受人欢迎的人很累呢，要安静独自一人都很难实现。」我摇着头。

「你才知道喔！很烦人，一堆苍蝇跟着，完全没有自由。」

「嗯，我懂了，真的很辛苦！」我努力点点头，他笑了，摸着我的头，眼里还是以往的自信，我很喜欢他散发出来的自信，发自内心的心愿，要跟他一样有自信！

「想什幺啊？」他笑弯了眼，又轻揉我的头髮，他的手顺着我的髮丝往下拨，害我羞红了脸。

「妳偶而把头髮放下来也很美。」他看着我，让我有些恍惚，他慢慢靠近我，「让我守护你。」他的气息都灌进我的鼻腔，呼吸都在我耳边，我红红的脸已经出卖自己，好晕啊，我手搭在他的肩膀，靠着他，安心的感觉又让我鼻酸，忍着快要溃堤的泪水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我说：「不可以说话不算话。」他将我拥进怀里，说：「我说话算话，妳，由我来守护。」他坚定说着，我没有挪开，海风一阵一阵吹来，意识也被风带走，在他怀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递给我一个御饭糰，我才想到自己没有吃午餐，饿极了，两三下就吃完了，满足地打了小嗝，我咧嘴笑了，夕阳好美，它将海面染成金黄色，随着水波，规律的摇摆着。

「很美，看着这些美景，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活着很好？」

「嗯，活着很好。」我们说完便站起身，手牵手往回走。

「你们还有想去哪里吗？」煜贤的爸爸问着，才刚上岸的煜贤跟魏蔓同时点头，并且与他们的父母交头接耳一阵子，他们的眼睛为之一亮，喊道：「就这幺做吧！」我一头雾水，陈谦睿也耸肩表示他并不知情，随后魏蔓就来拉着我，说：「我们去花莲玩！」

「咦！」我吓到了，「现在过去还很远耶。」看我眼睛瞪得老大，全部的人都笑了出来，我尴尬地搔搔脸，陈谦睿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们只要跟过去就对啦！」

「开车就交给我跟李叔叔就好了，你们安心睡觉。」魏蔓的爸爸拍着胸脯跟我挂保证，「对啊，交给他们吧，出来玩就别想这幺多了。」魏蔓的妈妈也接着说。我笑了笑，也是，顾虑这幺多干嘛？我想，他们也一定是因为我父母吧……

自从他们因为车祸过世，以前很常出去玩的我，变得不太爱出门了，所以只要一放假，煜贤跟魏蔓的父母就会安排出游，这次他们就把累积来的年假都放在带我们出来玩上面，其实我是很感激的，他们对我的用心，我都看得出来，所以我也没多说什幺了，跟着大家一起上车，我默默望着窗外，嘴角上扬，我并非失去了父母就什幺都没有、什幺都不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最珍惜的，他们把我当成家人一般疼爱，陪我走过那段悲伤的日子，即使是才刚加入他们行列的陈谦睿，我依然觉得十分珍贵，看着渐晚的天色，我知道星星又要出来了。

等我迷迷糊糊醒来，已到达花莲一间民宿，我揉揉眼，花莲没什幺光害，满天星也是常态，陈谦睿是这幺告诉我的。我跟在陈谦睿后面下车，魏蔓的妈妈将我们四个分成一房，大人就待在一房。

等我们把行李安置好后，已经快十点了，魏蔓拉着我先去洗澡，温暖的水洒在身上，渐渐除去全身的疲累，魏蔓笑着戳戳我的头，然后又抱紧我，她的体贴我都记得。

在我失去父母的那天，她抱着我痛哭，而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也许是我不愿意去面对，所以我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我宁愿相信他们只是睡着了，等他们睡饱了，就会跟我说：小青好乖，爸爸妈妈带你跟颖辰去山上看星星。

一直到最后不得不跟爸妈道别的时候，我才终于掉下眼泪，他们不会再睁开眼睛，不会再说我是他们最爱的人，不会拥抱我，更没机会带着我跟颖辰去山上看星星了，我哭了，我哭的彻底，无法控制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苦，使我几近昏厥，他们如此疼爱我，我是他们私奔所生下的孩子，但是他们并不因为这样就让我的生活有任何的缺失，他们毫不保留的给我最好的爱，让我能够无忧无虑，他们走了，永远离开了，失去庇护的我，像是忽然跌进黑暗的深渊，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我，就连颖辰也不见了，没有亲戚愿意收留我，大家互推皮球，将我视为麻烦，看着每个大人都用嫌弃的眼光看我，使我更胆怯，最后在我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我昏倒了。

我醒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很美丽的星空下，看到爸妈在前方对我招手，我开心的跑过去找他们，他们告诉我好多好多故事，我听得很开心，可是我不知道为什幺他们要掉眼泪，我难过的抹了抹他们的脸，不让眼泪滑落，可是他们越哭越兇，我来不及去抹掉他们的泪水，接着我发现他们越来越模糊，最后甚至变成了许多的碎片，我一直哭，想用手将碎片接住却徒劳无功，触碰到的碎片马上就变成羽毛随风吹走，我一直跑、一直追，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爬不起来了，我哭着喊着，试图将爸妈唤回，结果我看到一道人影朝我走来，他，是颖辰。

「手伸出来。」他带着一贯的笑容，向我伸出了手，我笑了，把手伸出去握住，将我拉起来后，就带着我一直走，他要我抬头看看天空，我被抬头之后的景象震慑了，银河就跟我如此靠近！他笑瞇瞇地看着我，我也开心的握紧他的手，没想到这幺美的场景出现在我眼前。

「颖辰，我……」我才刚要开口跟他说话，他马上将我拉着跑了起来，我被他的大动作吓到也跟着拼命跑，捨不得一大片银河的我，又抬头看了一眼，银河竟然扭曲了！？我愣愣看着怪异的景象，颖辰忽然停下脚步，他的脸色铁青，将手伸出去推开了一扇有精密花纹的门，门后是耀眼的光芒。

「小青，你听我说，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必须回去了。」

「不！不要，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这，你也在这里，我需要你们。」我急得眼眶又盈满泪水。

「我们会再次相遇的，妳的爸妈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你并不孤单，我会找个人去陪伴妳。」他温柔的摸摸我的头，将我的眼泪拭去，然后亲了我的额头一下，又说：「回去好好生活。」

「等等，为什幺你在这？」

「等时候到了你就会知道了。」他给了我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当道别的礼物，将我轻轻推出那扇门，我顿时感觉全身被温暖的光包围。

「小青，要加油喔。」我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并且缓慢落在一张床上，我累了，也许我该睡一觉，醒来就该回到现实了。

等我醒来，魏蔓紧紧握住我的手睡在我身旁，我看了心里一阵暖洋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马上醒来，看到我醒了，原本红红的眼眶又积了泪水，哭着喊她的爸妈过来看我，然后紧紧拥抱我，嘴里一直重複着以后会好好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我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也抱了抱女孩，她的爸妈将我们都抱在怀里，也哭了出来，他们告诉我会供给我直到我有能力自给自足。

躺在床上，我轻轻牵起女孩的手，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体贴、温柔，她一直陪着我，陪伴我走过失去父母的痛，她带给我的是我没办法偿还的，所以，我希望她不管怎幺样都可以幸福，只要她幸福快乐，那我就什幺都可以了。隔壁床的陈谦睿和李煜贤睡得很熟，显然也是累坏了，想了这幺多事情的我，也逐渐被睡意沖淡意识……

隔天我醒来时，魏蔓已经先去梳洗了，阳光偷偷佔据房间每个角落，天气真的很好呢。没多久魏蔓从厕所走出来，看到我已经醒了，开心的朝我抱过来，我被她的大动作吓到，不过随即就回抱他。

「魏蔓，先让小青去整理自己吧。」煜贤笑着把自己的女友架开，朝我挥了挥手，要我赶紧进去忙，我当然不辜负他的好意，马上就冲进去了，呼，才刚起床就被抱住真是吓到我了。

站在镜子前，我一如往常要将头髮扎起，却忽然想到昨天陈谦睿说的话，又将头髮放了下来，将浏海往上夹起。都整理好后，走出去只剩下陈谦睿在等我，他看到我明显一愣，我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便问他是不是脸上有沾到什幺？他却红着脸说：「不是啦，只是觉得你这样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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