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是应了褚副将之命前来奉茶,你既不给进也不帮我送茶,这下我待在门外也不得,回头我也是要挨罚的呀!」
巧藇故作幽怨,那眉目间的苦恼好似煞有其事,看得不远处的南宫誉一身寒气全被暖意给驱散,然而他也不作声,自顾自的欣赏巧藇的另一面。
「巧藇姑娘……这,小的……」
「呵呵,不闹了。茶我待会送便是,届时还请你替我送些滚水。」
「自然、自然。」宫人抹了额间一把冷汗,心中之喜未上心头,一道如雷的声响劈在宫人心尖,让他愣是颤了颤身子。
「进来。」
「奴婢参见大将军。」
「小的、小的请将军恕罪……」巧藇见宫人趴卧在地,头埋得不能再更深的模样便有些愧疚,正要替宫人开脱之时,那宽厚的手掌却向她伸来。
「我说,进来。」
「……」
巧藇双手还托着一木盘的茶具,望着南宫誉伸来的手只得满面通红着,后者则是不多加等待巧藇的回应,冗自拿了她手中的木盘示意她入内。满院的宫人皆诧异的瞅着巧藇、这是在惩罚她方才对宫人的恶趣味吗?
「奴婢这就进去替将军奉茶……」
「嗯,其余之人皆出院门等着。」南宫誉转身后浮现一记得逞的笑意,替巧藇放下木盘后又恢复素日的模样阅读方才未完的书册。
巧藇谨慎的提起滚水冲洗茶具,将未展的茶叶搁置茶壶,动作皆轻而细,却引得南宫誉分心注视巧藇的每道动作,专心致志的巧藇并未发现,将滚水下至茶壶后随即倒入茶盏之中,南宫誉便顺手欲接下那盏茶水。
「等等!那还不能喝的。」见南宫誉虽有迟疑仍是放下茶盏,巧藇只是温润一笑,耐着性子与南宫誉解释起来。
「初次沖泡的茶水为洗茶,便是要褪去茶叶中的杂质,才能使得茶水清澈甘醇。」
「喏,这是第二回的茶,您嚐看看。」
「嗯,茶色清澈。」巧藇将茶盏递给南宫誉,这回南宫誉则是瞧了眼茶色才饮下,巧藇笑得杏眼微弯,盯着南宫誉手中不曾放下的书册,彷似想起什幺幽幽的开口。
「是啊,这茶如人一般,初来乍到之时都将上一世的杂质给洗涤乾净,带着如这茶色般的纯净来到世上,经过几次沖泡像是经历人生百态,会清澈、会暗淡、会香醇、会苦涩。」
南宫誉握着茶盏的指节微微泛白,好似触及些什幺的俊眉微拢,却生硬的点了头表示赞同巧藇的言论,看在巧藇眼里却万分心疼,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但,终会回甘。」巧藇缓缓吐出最后想说的话,南宫誉抬眸对上那双清澈无暇,竟觉耀眼的让他无地自容,他明白巧藇藉由诉说茶道其意为何,只是谈何容易。
「您会丝竹?」南宫誉陷入自身的思绪,并未发现巧藇的目光早被桌案的青翠玉萧吸引,但这声询问竟是将他拖入另个回忆泥沼。
「嗯,我娘教过些。」
「唔,真好,我爹书画皆行,就丝竹之乐没沾上半点,我是想学也没得学了。」
「妳喜欢?」
「呵呵,喜欢!倘若有机会定是要都好好学过一遍!」南宫誉望着巧藇笑得深邃的脸庞,不禁也感染的忘却一些难受。
「我教妳。」
「啊?可是,我没什幺……」
「没有可是,这幺决定了。」南宫誉拿起书册便不再吭声,目光稍稍飘向一旁的巧藇,虽是一脸难为却掩不住心中之喜,那模样渗入南宫誉心底温润了一片柔软。
褚天恒自那日答应百里璟言后便忙得没日没夜,这狩猎送客之宴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南宫誉也乐见这样的褚天恒,活动自然也没插手,眼看尧国至轩国也近十日,这敌国情势早已被南宫誉捉摸个大概,就更无心在此,只是算算日子也该迎着轩凝回城了……
『小皇子、小皇子啊……』
『轩皓、皓儿,母妃在这啊……起来看看母妃可好?都是妳!轩凝妳这祸国公主!明知皓儿是唯一的皇子,妳还带他去那种地方!妳居心叵测、企图不轨……』
『我没有、我没有……』
那滚烫的泪还混着额间的血,脸庞的髒污非但未被泪水洗净,反倒更显狼狈。记忆中小小的人儿还捂着脸,蜷曲在一旁瑟瑟发抖,南宫誉触及不着……
「南宫?」
「何事?」南宫誉抚着额,企图掩盖记忆随潮而出的憔悴,也未见褚天恒满头的热汗。
「大事不好!方才我见着允大哥了!」
「又如何?这几日张夫子召他进宫,何以为奇?」
「啧,为了褚默玹、为了你的未来,我定得阻止一桩坏事啊!」
南宫誉只当褚天恒忙昏头,转身欲想拿下一卷书册,却被褚天恒一个极其诡谲的姿势的挡去。此时褚天恒站得歪扭,一手压制住他拿了一半的书,一手抵着他的肩,痞气尽显让南宫誉止不住青筋浮起。
「欸!先别急着发火,我这是来告诉你我见着允大哥在尚膳房,与巧藇在一伙!」
「……」
烈日当头,巧藇在忙完各宫之膳食后便开始整理一旁花草,一道熟悉却陌生的温和语气打破属于她的宁静,巧藇见来者满面笑意,竟是那日朝凤殿无意撞着之人,几分不好意思上了颜面。
「又见着姑娘。」
「那日真不好意思,奴婢撞着公子……」
「不打紧,只是烈日当头,可和姑娘讨杯茶水?」
「自然,您等会。」
南宫允环顾四周,一切皆打理得井然有序,像极南宫誉的宅邸,便在心中对巧藇多了几分好感,后方传来巧藇去而复返的声响,南宫允微敛了眼睫。
「多谢姑娘。」
「哪里,这方最不缺的便是茶水了!」巧藇笑得几分明媚,南宫允却是盘算了一番才轻起唇舌。
「姑娘这茶艺可真好,茶色清澈、气韵缭绕,这茶再浓些怕是无人嚐了。」
「话可不是如此,品嚐茶韵自在个人,咱们护国将军可就喜欢浓烈些的韵味呢!」
「喔?是吗……既然嚐了姑娘一杯茶,在下同姑娘说个故事可好?」
「这可是奴婢佔了便宜呢!」巧藇笑了笑,挑了旁一块乾净的石头坐了下,也替自己斟了茶水等待故事的开头。
「从前,有一大家名声远播、古传多年,最后当家的娶了名贤才的女子,据说那女子善奇门遁甲之术,是不可多得的能人,但她却甘于做为人妇屈就一生。」
「嗯,终归于平淡,或许为好?」巧藇看着南宫允投来的视线,将自己的想法顺着故事猜测出来,却得南宫允一笑。
「若是一生平淡也好,可惜她为人妇多年却未产下一子,这当家自是兴起再娶之念。而后过门的还是大家闺秀,勘说是门当户对,又怎能区于二房之位?那名女子空有贤才却没背景,自是让出夫人之位。」
「怎幺可以……」巧藇蛾眉紧凑,气恼佔据白皙的脸庞,柔荑早已用力的泛白。
「这后过门的夫人争气的怀上嫡子,当家更是顾不着那名当年人人争抢的女子了,却不料女子过不久也因一次意外怀上当家的孩子,嫡子之大甚至掩盖住女子生产之日的疼痛,当家竟是一眼也没过去瞧那名女子和孩子。每日便是照看嫡子,甚至多年栽培着希望能继他家业。」
「可惜嫡子志不在此,纵使没日没夜的栽培也不见起色,当家才想起那被遗忘的孩子。姑娘可要猜猜看,那名孩子最后如何?」
「死了。」
一道生冷凌人的声音传来,冻结南宫允与巧藇的对谈,两人同时望向身着墨黑的南宫誉,一身挺拔的身躯衬得英气蓬勃,可那幽黑的眸子却冷得令人心寒,打从心底令人畏寒。巧藇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思绪剎那清晰,明明南宫誉近在呎尺,却远得令巧藇连迈步的勇气都无。
「南宫允,你该在张夫子那。」
「呵呵,这茶水也饮尽了,在下谢过姑娘。」在听到眼前文雅之人的名讳后,巧藇刷白脸庞,那刻起她什幺都想明白了。
南宫允、南宫誉,古传多年大家、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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