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之二：严守恩与严涵恩(1)

天空的色泽，逐渐从橙黄、橘红，开始参杂入些许且愈加浓厚的深蓝，象徵那即将到来的夜晚。

渐无学生嬉笑声的国中校园，仅剩一间教室亮着几盏灯，照耀室内仅剩的师生俩，双方各据一角、静默不语，面对眼前的书本振笔疾书。

不久，响亮的铃声划破寂静，体态微胖的中年女教师身躯一颤，旋即将噪音关闭。

她看了看目前时刻，再望向教室中央、未被方才声响扰乱书写的男孩。

「守恩，晚了，你该回家啰。」

正值国二、少年时期的严守恩闻声抬头，颔首回应师长。「好。」

收拾完当日作业与文具，少年揹起书包走至教室外头，等候师长将教室门上锁后，两人并行离开夜幕降临的校园。

女教师望望身侧与她差了个头、没有说话的少年，忍不住开口：「守恩，你每天留在学校写作业，不嫌无聊吗？」

「比较安静，遇到不会的还可以问老师。」

「的确没错。」师长轻声一笑。「现在才国二，你却比大多数同学认真多了，将来想考明星高中吗？」

微微垂首，严守恩踢起路上的小石子。「老师，妳知道我的程度，我没那幺优秀。」

「难说。说不定，依你的努力程度，明年在升学考会是匹黑马喔，别小看自己的可能性……」

「老师，妳不是走这边。」

女教师愣了愣，这才发觉两人已踏出校门，并自然地随着身边少年左转出校。

「喔对，谢谢守恩提醒，老师是走这里去接女儿……」她看看腕錶，加快了步伐。

「老师，请问妳的女儿几岁？」身后传来学生的提问句。

「她啊……九岁，顽皮的很呢。」这番话，儘管夹带些许埋怨意味，然女教师的神情却是充满笑意。「早点回家吧，守恩，别让爸爸担心。」

「老师再见。」

来自师长的匆匆脚步声渐远，严守恩再度转身，凝望那道远去的身影。

母亲如果仍在世，她的背影会是什幺模样？

他不记得母亲的样子，母亲往生那年的他年仅两岁，那并非开始存留记忆的年纪。即使，看过母亲相册的他，也仅产生这个人是自己母亲的认知，而非情感上的归属感。

他是由父亲拉拔长大的，父亲在工地担任搬运工，每天早出晚归，他明白父亲的辛劳，即使父亲几乎无法参与他的学校生活，顶多在联络簿、通知单上签名盖章，早熟的他并不为此埋怨什幺，纵使……多数时候会感到寂寞。

仰头，他捕捉到那个刚升起、悬挂在某根电线杆上的弦月。

父亲曾提及母亲喜欢赏月，也表示她就像月光一样温柔。

凝视月，那能抚平他寂寥的心灵。

深吸口气，他加快脚步返家，虽然心中晓得，这个时间，家中是没有人为他开门的。也因此，他选择留校写作业，和导师待在教室总比孤身一人在家好过许多。导师讚美了他，虽说他不认为自己的成绩值得一提，正因他只晓得读书才能出头天这句话，为了别让父亲过度劳累，他唯有在课业上尽力而为。

「我回来了。」踏进门，严守恩丝毫不意外玄关的一片黑暗。

抵达二楼房间，他放妥书包并换上家居服后再回到一楼，进入厨房翻找起冰箱，昨晚的剩菜，外加微波炒饭应该足够。

刚启动微波炉，他隐约听见玄关传来声音，不自觉看了眼壁钟。

六点半，离父亲归返的时间还有一小时。

「爸爸回来了，小恩？」父亲今晚回来得特别早。

「爸，你今天真早。」严守恩快步进入客厅，却发现除了父亲，里头尚有名不认识的小女孩。

「小恩。」看见他，父亲露出笑容，站起身。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女孩跟着弹起，迅速躲在父亲身后。

「爸……？」原欲提问，父亲已经先行动作，将怯怯的小女孩拉出来面对他。

小女孩大概比他小两三岁，穿着附近某小学的制服，及肩的头髮绑成双马尾，怯生生的模样，一直试图想再躲回父亲背后。

「小涵，来，」父亲拍拍小女孩的背给予鼓励。「叫哥哥。」

严守恩还搞不清楚状况，女孩快速与他对上眼，仿若蚊蚋地低声开口：「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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