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贞青面色不改,极快地向身旁地面瞥一眼,有微尘在空中扬起,不细瞧几乎看不出痕迹。
她开口,语气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姜沅瑾,此人似乎听你提起过,是姜氏族中唯一脱胎换骨幻化出龙身的人。”
“不是唯一,”空中的声音低宛动人,时不时最后一个字拖出长音,“还有一人,名叫姜清和,也是有着龙身的,只不过呀,这人在多年前便投身魔域,与永昼宫没有往来了。”
“魔域?哼,龙族,都不是省油的灯。”韩贞青眼中闪过阴狠厌恶之色,冷笑一声,又道,“你知道的倒是多。”
“呵呵,这还不是之前在永昼宫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了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那一声笑音如悦耳银铃,听起来十分欢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韩贞青不由嗤笑道:“得意什么?只是个发现罢了,你想制服它,要花费的功夫,怕是不小。那家伙可恨着你呢,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赔了你自己。”
那声音仍是呵呵笑着,一点也不生气:“你也别小瞧了我,再怎么说我也曾看守了它一千多年,冥域是找不出第二人比我更熟悉它了。而且,幽冥殿殿主之位,我也不是白得的。倒是你,今晚可别又功亏一篑了。”她的“又”字咬得很重,想反激韩贞青。
韩贞青面上不为所动,眸色却是一暗,声音中带了无形的压迫,道:“你只要好好替我护法便可,过了今晚,你就可以滚了。”
空中的声音只轻笑几声,不再答话。顷刻间,韩贞青脚步边的飞扬的尘灰归于沉寂,那丝香味也消失不见。
姜殷两人由方才的守门女弟子带领着去往一处接引偏殿。路上,殷寂言对姜沅瑾爱搭不理,故意快走几步到前面,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姜沅瑾无奈,只能同带引的女弟子说话:“对了,请问师妹,你刚才说的白家是玉提城的那户名门吗?他们与修阳派是怎么了?”
女弟子脸上红扑扑的,抿嘴一笑,道:“姜师兄不用客气,叫我锦华就好。”
姜沅瑾脸上笑容依旧和煦:“好,锦华师妹。”
殷寂言虽也暗暗竖着耳朵在听,这时候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锦华道:“既然姜师兄问起,那我便告知你,不过师兄可不能说出去哦。”
“自然。”
得到了姜沅瑾的口头承诺,锦华似没了顾忌,眼神亮了一圈,道:“是,白家就是玉提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出过不少有名的修士,宫里有个师姐,就是出身白家,名叫白樱。虽然姜姝师姐在宫里的时间长,资历深,但前任宫主最喜欢的还是白樱师姐。白樱师姐入门晚,但天资极佳,不管学什么法术都是又快又好,尤其是剑术。而且人也十分漂亮,性子不拘小节,雍容大雅,没什么架子,很好说话也好亲近,大家都可喜欢她啦。”一说起白樱,锦华夸起来就收不住了。
殷寂言在前面偏过头,故意道:“那你的意思,是姜姝不好近亲,斤斤计较了?”
“哎,我可没这么说!你别乱讲,”锦华皱眉,瞪了殷寂言一眼,不去看他,对姜沅瑾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虽然姜姝师姐是明面上的首席弟子,但其他师姐妹,包括师叔师伯她们,私底下都议论,前任宫主其实真正想传位之人,应该是白樱,毕竟她家世好,修为高,人品佳,相貌出色,既得宫主欢心又与众人亲近。我前面没说姜姝不好,但是跟白樱师姐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的,就好比今年初那时候,东苑的樱花开得好好的,可姜姝也不知道怎么的,非要叫人砍了种上梅花,可梅花的花期已经过了呀,种下也是光秃秃的枝丫,一点也不好看。那几株樱花树还是白樱师姐亲手种下的呢,姜姝说都没跟人说一声,就让人连根拔了。当时我们几个师姐妹都气死了,为白樱师姐不平。但白樱师姐就自己难过了一阵,也没找姜姝的麻烦。哎,我现在想到这事还气呢!”锦华说到后来直接称呼姜姝名姓,连师姐也不叫了,脸色忿忿,走路的脚步也变成用脚跺地了,“哼,肯定是因为修阳派的那个男弟子!”
“嗯?男弟子?”殷寂言抓到了重点,来了兴致,脚步放慢,道,“莫非是姜姝的心上人?”
锦华到底是个天真少女,聊起别人的感情史滔滔不绝:“是啊,那人叫梅千肃,姜姝每次看见他,那眼神哟,啧啧,就差没把喜欢两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然而梅千肃好像跟白樱师姐关系也不错,他也是主修剑术,经常借着切磋指教的名义来玉清宫拜访白樱师姐。我曾经撞见一次他们三人在一起……哇!那可真是修罗场啊,太可怕了,姜姝整个脸都绿了你知道么,是真的铁青了!吓死我了……梅千肃的脸色也挺不好看的,”她说着,突然迟疑一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过那天的白樱师姐也有点,唔,有点奇怪,我看她好像在笑,但是跟笑起来的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唉,虽然我很想看看他们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但那时的气氛我实在受不了,而且人也忽然不舒服,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后续如何……”
锦华叹息道:“不过,那都是很早以前了,梅千肃快一年没来玉清宫了,反正那次以后,我没再见过他。姜姝好像也没再提起,说不定早就没关系了……啊,不对!没关系为何又要种梅花,姜姝心里肯定还是喜欢梅千肃的!但是也没见她去找他,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眼看着八卦少女又要陷入沉思,姜沅瑾连忙轻咳一声,道:“这先不说……后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既然现在宫主之位传给了姜姝,那白樱人又在何处呢?”
“白樱师姐她……”提到白樱,锦华面容瞬间变得担心忧虑,欲言又止。她顿了顿,说话的语气比方才沉重了不少,“她在数月前失踪了。”
“失踪?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锦华难过道:“没有。修阳派的大弟子与白樱师姐关系很好,两人似乎有意结为伴侣,所以师姐不见的这段日子,修阳派和白家都常常派人来问。其实一年来,玉提城的几个派门世家好像有不少人失踪了。不瞒师兄说,玉清宫也有几位师叔师伯不见踪迹。一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心不稳。对方来的时候怕也是着急,说话有些冲了,那日是韩师叔接见的他们。韩师叔也不是个与人亲近的人,说话自然也不怎么好听,两方就闹上了,差点动起手来。后来韩师叔下令说,以后不许修阳派弟子和白家的人进玉清宫。”
“韩师叔?”
“嗯,韩贞青师叔,对了,刚才也是韩师叔吩咐,让我带你们去会客偏殿的。”
“这个韩师叔,在你们这里说话很有分量吗?”殷寂言插了一句。
“啊,是的。韩师叔与姜师姐走得挺近的,姜师姐貌似也很听她的话。”锦华嘀咕着,“两个不爱与人亲近的人,关系倒是意外的好呢。”
说话间,三人已至会客偏殿。锦华让人给两人上了茶,便离开了。殷寂言捧着茶盅,掀了掀盖子,却不急着喝,道:“那个丫头,看来是偏向白樱的,与姜姝站对头了。现在姜姝这么风光,她就被派去看大门了。”
“姜姝……”姜沅瑾回忆了一会儿,道,“说起来,她与她母亲姜钰的性子是有几分相似的。我与她虽能平和相处,却也不能达到与清和那般的关系。”
殷寂言眼波一转,又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噫,说到站队这个事情,你当初是同姜清和一道,那时候他声势如日中天,清和待人好,修为又高,一张脸呐,更是让多少男人羡慕妒忌,多少女子芳心暗许,跟小丫头口中的白樱倒是挺像的。可惜呀,现在永昼宫是心胸狭窄的姜扬黎备受瞩目青睐,你这个站错队的,现在只能跟那个小丫头一样,坐冷板凳咯!”
姜沅瑾知道他是说着玩,也笑了笑,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为了捞点什么好处才与清和相交的,永昼宫,或者说,这尘世中的一切,我都是不在乎的。”
“一切?”殷寂言细眉一竖立刻道,“那我呢?”
“你嘛,”姜沅瑾故意在这里停了停,逗殷寂言一下,看他快要跳起来了,才慢慢道,“你不属于凡尘,你属于我呀。”
殷寂言低头不看他,眼睛盯着茶盏,仿佛能盯出一朵花来,一双耳朵像烧熟一样,又烫又红。他呐呐道:“可你不也是大千尘世中的一员吗?说什么我……属于你,那不还是属于这俗世么?你休想用这弯弯绕绕的话来骗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殷寂言一直低着头,直到韩贞青出现。他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姜沅瑾对着他的笑容温柔,似能融化千雪,眼底中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悲伤。
姜沅瑾与殷寂言对韩贞青的印象都不怎么舒服。因为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十分冷漠而又高傲,她就像是一块行走的冰,说出来的话语,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凉气。看来锦华说的没错,韩贞青这样的人,真的很不好亲近。
她一开始没说话,先将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面无表情道:“两位,不好意思,姜姝身体有恙,不宜也不想见客。玉清宫女弟子众多,两位身为男子,也不方便留宿,你们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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