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差不多处理好了,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的白樱也慢慢苏醒过来。她看着两人,面色戒备存疑。殷寂言似有感觉,也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除了他们三个人,现场还有一个无头躯体,腰上系一个布包,鼓鼓的,里面装着的,莫非是……那个人的头?也没注意到姜沅瑾什么时候稍带出来的,他暗暗想着。见他脸色好了一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便指指那边一活一死的人,将自己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抛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还有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最后的一句夹着明显的埋怨不满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姜沅瑾无奈,自知理亏,便将今晚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与他听。当然他不会说自己是为了去破阵而故意迷晕他的,只道他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便自己去了。
殷寂言自然不满意他的解释,但姜沅瑾明显不愿多说,再问下去也没意思,遂将关注点放在了白樱梅千肃等人身上,有些唏嘘道:“想不到姜姝和梅千肃会是这样的结果,白樱她们也是深受其害,这一切,都要怪苏无相和那个不要脸的沈映凉搞的鬼。”一提到沈映凉,殷寂言气就不打一处来。
“苏无相……”姜沅瑾将这个名字在口中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眼光漆黑深沉,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看他脸色不大好,殷寂言不由担心道,“你对苏无相的事情好像颇为上心?”
“没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中也无甚起伏,“只是不明白,你方才说,她想要复活殷玄佾。可据我所知,殷玄佾是天域九天上神,神位高贵,不是一般的小神散仙。他的生死,难道是区区一个轮回殿主可以掌握的吗?就算是冥域之主,身份若同殷玄佾比,也只是算平起平坐啊。”
“原来你在想这件事,”殷寂言有些讶然,想了想,道,“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苏无相这个人我并不了解,只是在印象中,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她会这么说,就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你倒是了解的挺多嘛。”
姜沅瑾皱眉,欲再说什么,却被一个虚弱声音插道:“你们,认识那个,冒充韩贞青师叔的人?”
两人同时望向白樱。她靠着树干坐着,双腿弯曲起,一只手撑着地,另一手搭在膝盖上垂下,脸上还是一片苍白,此时她的面貌介于自己和姜姝的面容之间,让姜沅瑾有些陌生。她开阖着没有血色的干涸双唇:“那个阵法,是什么?为何最后会有那样大的威力?”
殷寂言恍然间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眼熟,在青鸾塔的时候,那个守塔侍女也是这么问他的。他下意识把头偏向姜沅瑾,见他同样也望着自己。这件事情他未曾说起过,若说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姜沅瑾不知道的,那就只剩下这一件了。
他动了动嘴唇,下了决心般闭了闭眼,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开始讲道:“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对外界的感知不多,只知道殷玄佾联合苏无相,封印了上古龙神之骨于人界。苏无相排设一主三辅阵,是由殷玄佾最后在主阵处封阵。按道理讲,这个封印阵法,也只有殷玄佾和苏无相能够打开。”
不过有一个意外,殷寂言没有讲。作为压在主阵中的镇灵物,殷寂言自己同样也可以开启封印,在复生之后。不过一切的前提,是先要毁去主阵中的镇灵之物,辅阵才可以被揭开,否则就算是设阵之人自己,也没办法召唤辅阵出现。这便是苏无相的独到之处了。除了这一点,还有就是阵法被破去毁灭的当下,会引发强烈的地洞山摇,稍不注意,破阵之人就有可能全被埋死在里面。
本来一切都是完美的,悬玦空谷中设有屏障,外物无法进入,自然之力也无法触及,镇灵之石会千年万年的存在下去。
却料想不到,殷寂言会在天雷劫中被九霄赤雷劈灭,主阵就这么意外地破了。说到为什么在天劫的最后会出现天谴之惩,他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
“这么长久的被封印,龙骨所蕴含的灵力想必被阵法吸纳了一些,故毁阵之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姜沅瑾缓缓道。
“龙神……之骨?”白樱茫然道。
殷寂言这时候却沉默了。他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的事情,在回忆了一遍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往事之后,骤然浮现在脑海。
那位被活生生破开皮肉挖心抽骨,被封印在人界近两千年,天域九天之界中最尊贵的上古龙神,他的名字,叫苍雩。
难怪,他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会用那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自己。
殷寂言不知道苍雩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何会栖身在人界。上一次见面时,看起来他的状态并不好,在他身上,殷寂言几乎感受不到龙神应有的灵威,仅有丝丝游散的灵气蔓绕,多数来自于他背上的细长包囊。
曾经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龙神,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主人,殷玄佾。而殷寂言,则是作为帮凶,镇守封印了他上千年,尽管那并非他自己的意愿。
而蔚苍雩却救了自己。明明只要破坏掉三个辅阵,他的龙骨就可以获得解放,想必他的情况也会好一点。殷寂言想不通原因,蔚苍雩也不提,一切的缘由都系在他们中间那个神秘的人物身上,可惜蔚苍雩守口如瓶,他无从知晓。
“是啊,龙神,苍雩。”殷寂言叹息道。见姜沅瑾看他的眼神顿时写满震惊,不禁苦笑一下,“我也是刚想起来,那个龙神,就是蔚苍雩,难怪我会觉得与他有一种说不明的联系,毕竟是我害他被困锁了近两千年。”
白樱有些激动,道:“你们为何会知晓这些,与苏无相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不善,充满了怀疑戒备和不信任,听在其他人耳中十分的不舒服。
“我们跟她没关系。”殷寂言没好气道,“爱信不信,反正不关我的事。”
姜沅瑾依旧和气:“我们不会害你,否则就不会把你带出来了。”
白樱一时无语,顿了顿,蹙眉道:“想来苏无相与姜姝勾结,是为了打开这封印。可是既然之前设下了,为何现在又要开启?莫非她心中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姜姝是受她利用,看到最后,苏无相也没打算让她活,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姜沅瑾忍不住道。不过他心里明白,这辩白是如此苍白无力,就算是他也无法完全接受姜姝的所作所为,这条路确实是她自己选的,酿成的后果这般严重,他也不指望白樱能够原谅。不一味地责怪和让梅千肃入土为安,这是他能为姜姝最后做的一点事情了。
白樱显然是无法原谅接受的,提起姜姝时,她的语气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带上恨意。
“至于苏无相,我们虽不了解她,但还是想告诉你,她完全不是你能对付的,恐怕也不是靠哪个门派能对付的。她的目标并不是玉清宫,此事应算告一段落了。”姜沅瑾看着不远处,灯火愈亮,人声嘈嚷,乱作一团。他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玉清宫里的弟子门人,要想一个说法,让人心稳定。清渊台这一带塌毁严重,这处是弃是修,还要做个决断。我听闻你本是前任宫主最为欣赏看重的弟子,深得人心,这个时候,若是你出面或许会比较好。顺便找个时间,将梅千肃的遗体安葬了吧。听说他是修阳派的弟子,你同他认识,是送回修阳派还是就地入土,也由你决定好了。”
白樱紧抿嘴唇,脸色不太好,神情十分严肃。她一转眼,看见躺在不远处梅千肃的尸体,想到他也是无辜枉死,一股无力的哀伤顿时涌上心头。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一笑,显得十分苍凉,言语中有说不尽的无奈与遗憾:“这之前,姜姝一直压制着我,不惜用恶毒手段削弱我的魂魄,这么长久的折磨,对我的魂体损伤很大,也不知道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回去交代一些事情。这混乱只是一时的,玉清宫好歹立派上百年,根基深厚,门中还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她们会处理的。”
姜沅瑾听她话中似有离去之意,不禁问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白樱略一沉吟:“交代完事情后,我需要回一趟屏阳城白家。”
“屏阳?白家不是在玉提城吗?”
“是,白家的大部分家室基业确是在玉提城,”白樱解释道,“屏阳城那边是一处别府,专门为白家的修道人士而修的,毕竟大多数的白家修士都是拜在修阳派门下,与家中来往也方便一些。”
“看来你们白家与修阳派的交情要更好一些了。”
“这是自然,我这一次也是要去修阳派,找人帮忙炼制一种丹药,对受过伤害的魂魄有好处,可以少一些痛苦。”白樱看了看殷寂言,道,“我看这位公子的魂体似也有过损伤,若不介意,不妨与我一同,就当报答刚才的救命之恩,也是感谢你们把梅千肃带出来,让他有机会得以安息。”
殷寂言已经恢复常态,但这回化出本相的时间长了点,而且方才经历了一场激斗,这会儿其实身体并不舒服,脑袋有些眩晕。听到白樱的话后,他还是下意识道:“我挺好的,没什么事……”
他还没说完,却听姜沅瑾打断道:“可有机会恢复如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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