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冬听到沉默一阵,似是在心里做问题的估算,最后却笑笑说:“其实我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真的?难道你觉得我们坚持一天是一天?”
“也不能这么说。”长冬的声音像被暑热蒸干了水分,又干又沉,“深川作为指挥长,他肯定要想的,但是我没想过。不管能坚持多久,我的心愿大概都能实现了吧,再计算时间也没什么意义。”
长夏疑惑地问:“什么心愿?这种情况还能实现?”
“嗯。”长冬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十分轻松,“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哥哥在一起,不管这个‘以后’有多长,只要我们不离开这里,就能实现了吧。”
长夏被他发烫的眼神看着,听他说完更觉得自己还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默默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晚上没有风,热气在安静里慢慢膨胀着,通向塔顶的楼梯间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兵来给他们送西瓜和饮料。西瓜是今天刚从地里摘下来的,在井水里浸了一下午,冰凉可口。小兵送完就走了,只剩他们兄弟俩靠墙坐着吃冰透爽甜的西瓜。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也不错。”吃完瓜,长夏擦擦唇角的西瓜汁忽然说。
长冬瞬间解读出几种长夏的“这样”的含义,让他欣喜的,或是平淡的,无论哪种都不会失望,像忽然被发了块糖,高兴得很想拉住长夏做点什么。
长夏说完低头没有看他,利落地把两人吃剩的瓜皮收拾好,放进小兵带来的篮子里,提起来说句“扔垃圾”就丢下长冬一人颠颠跑下去了。
剩下长冬一个人傻乐。
围城第一个月大家坚持得不错。第二个月时守在外面的帝军人数又翻了一倍,基地和外界的通路彻底被切断,几百人被困在墙里的世界,一切只能靠自己。
第三个月。
围墙外又传来帝军的叫阵广播。
“里面的供水供电都被切断了,整整两个月没人出来也没人进去,还能坚持多久?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少校保你们性命无忧,负隅顽抗没有意义,你们的基地已经被我们围死,每一天我们都有更多的兵力赶来,就算你们能自给自足又能怎样,等我们耗光耐心,调来轰炸机,坦克大炮,不用半天就能把你们夷为平地。”
广播里的似乎是他们的宪兵队长的声音,阴森得意的语气充满森白少校的真传,正在塔楼上擦枪的武道不屑地哼了一声。
长冬和长夏接到指挥长叫他们的通知,从炮塔上爬下来,一路沉默着走回主楼。
敌方的广播他们已经听了一个月,每一句都是他们面临的实情,一天天听下来,不但没觉得麻木,反而一天比一天沉重地压在心头。
断水断电容易解决,他们有长冬设计的光伏发电机,有山上流下的泉水,空地都开垦出来,田间一片绿油油,再过不久就是丰收的秋季,理论上他们还能撑很久。
然而,他们能撑的时间不由他们决定。没等来盟军的解围,围城的帝军却越来越多。广播里说的不错,他们就是画在地上的箭靶,轰炸机随时能把他们夷为平地。
现在通过广播人人都意识到这一点,哪怕食物充足,基地里也很久没听到以前的欢声笑语了。
深川坐在战术会议室宽大的座椅里,百无聊赖看着窗外长冬和长夏像两只小蚂蚁肩并肩地爬过来。凉夜在一旁陪着他看,被围困后,他好久没收到新的漫画连载,手里有的几十套都看腻了,没别的事做,只好陪少爷发呆。
等长冬长夏走上楼,深川打起点精神,露出以前惯有的似笑非笑神情,仿佛从来没听见外面滚动播放的叫嚣,随意地站起来说了句,“跟我去个地方。”
两兄弟跟着深川和凉夜下到地下二层,不明所以跟着指挥长巡视一圈,深川对他俩说:“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长夏问。长冬不说话,眼神跟哥哥一个意思。
“这里不是地下最后一层。”深川说着走进一间储物室,扳动墙上一处不起眼的开关,“在这下面还有两层。”
门口的地毯下面一阵轻微颤动,深川撩开地毯,露出底下一段通路。
几人走下台阶。地堡里越往下面积越小,最下面虽然还有两层,加起来还不如地下二层一层宽敞,只有五六个房间,和一些备用物资。
“你们家到底是有多谨慎,多怕被人害,布置这么多机关暗道,一层藏一层。”长夏想想没好意思说的话,长冬替他说了出来。
“呵,你们没听说过?当初我们是躲避宗教迫害远走他乡搬过来的,十分明智不是吗?”深川说,看看旁边的小仆,“这两层虽然没写在手册里,但是我入伍前告诉过凉夜了。”
凉夜委屈答道:“你不是说这些都是家族秘密,不让我说出去吗?我就没告诉长夏哥哥。”
深川满意点点头:“真乖。”
长夏和长冬无奈对视一眼,无视他们主仆情深,长夏说:“这也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了。如果帝军真要轰炸的话,加上这两层,应该足够所有人避难了。而且这两层还是隐藏式的,就算最后我们打不过,也能有一部分人躲在这里存活下来吧。”
深川脸上的笑慢慢敛起来,“这是最坏的情况下,最好的对策了。”
☆、崩坏
19.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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