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在听到宋玥的提议时,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听沈瀚之这般问他,他低头看向身旁的伶俜,见她睁大眼睛看他,显然是希望他答应宁氏的提议。于是拱手点头:“那就有劳宁姨娘了!”
说罢,抬头看了眼噙着冷笑的宋玥,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
宋玥从侯府出来,坐上回京中宅邸的马车后,朝马车前的侍卫沉声道:“昨日世子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去给我查清楚。”
这侍卫名唤陈林,从宫中就跟着宋玥,却摸不清自家主子为何对沈谢两家婚事这般上心,不过自己是下人,主人吩咐照办便是,也不敢多问,于是应承道:“属下这就去照办。”
宋玥想了想又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陈林回道:“是廿六。”
宋玥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再过四天就是朔日了。”还未等陈林有何回应,他挥挥手道,“咱们下个月初一回藩地。”
陈林咦了一声:‘陛下不是准了殿下,让初十再返藩地么?怎的忽然提前了?’
宋玥皱着眉头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你照我吩咐做事便好。”
“属下明白。”
宋玥放下帘子,闭目坐在车内,剑眉微微蹙起,昨日的大好心情,到了现下已经是糟糕透顶。他万万没想到与沈鸣成亲的竟然是谢伶俜,这让他所有美好的计划,全部被打乱。
他不想再与谁为敌,但显然还是逃不过。好在他也没打算做个多好的人,不过是利己罢了。。
☆、26第二更
而这厢的伶俜却是没想一切如此顺利,不过她也看出,沈瀚之与沈鸣关系疏淡,自是不会花心思在这上面,一切便都交由宁氏打理。
宁氏虽然也只是侯府侧室,但因为侯夫人逝世多年,如今她在府中地位与正妻无异,掌管着府中中馈,伶俜表姐沈锦也被沈瀚之视为嫡女一般。
吃过了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茶,一家人又一起用了早膳。沈瀚之去了吏部衙门处理庶务,宁氏则迫不及待领着人去帮伶俜从沈鸣的松柏院搬到她的静欣苑。
松柏院中除了沈鸣,就只有长安长路及福伯三人。这小院靠着府中后山,离前宅甚远,平日里从来没有人踏入过,就是沈瀚之要见沈鸣,那来请人的丫鬟小厮也只站在月洞门外传话。如今涌入了几个人来搬伶俜的家当,要将人从这里带走,三人都有些紧张地看向沈鸣。这三人严格来说,并非侯府的人,而是苏家跟过来的人,对沈鸣自是忠心耿耿,别人不知道这亲事是怎么回事,三人却是清清楚楚。虽然不知世子爷为何费尽心机娶个小姑娘进门,但总该是有他的道理,况且世子爷待那十一小姐也确是不太一般。
虽然十一小姐年岁尚小,只能看不能吃,但这刚娶回来,就被宁姨娘带走在她那边养着。他们世子……
三人偷偷打量沈鸣。只见他在一旁看着几人忙活,神色倒是平静,但眼神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不悦。
长安赶紧笑眯眯道:“十一小姐,世子爷如今在锦衣卫当差,若是不忙的话,每日酉时就会回到府中,每五日会有一天休沐。”
伶俜暗自好笑,悄悄看了眼面色沉沉的沈鸣,笑眯眯点头道:“长路大哥,我记下了。”
沈鸣表情稍稍缓和。
搬得差不多时,宁氏看到最后还两个箱子,知道那是谢伯爷给外甥女的嫁妆钱。她昨日已经听说了谢向给了女儿六万银票压箱,还想着那谢向真是豪气,对个庶出的女儿都这般大方,日后十一出嫁也该不会太差。哪晓得这就是十一的嫁妆,谢向显然也是因为愧疚,才给了这么多银票。不知这算不算是十一因祸得福。
只是六万两的银票着实不是个小数目,这侯府居心叵测的人不少,只怕有人看着世子夫人年纪小,会打上这嫁妆钱的注意也不一定。宁氏思忖着把银票带到自己那边不见得是好事,还不如放在沈鸣这边安全,至少府中其他人的歪心思不敢打在这里。可到底是六万两银子,保不准沈鸣自己也会起念头。
沈鸣看出她的担忧,云淡风轻道:“这银票是十一的嫁妆,理应跟着十一一道。若是有人打这银票的主意,宁姨娘尽管告诉我就是。”
到底是牵扯到这么大笔钱,宁氏也不好替伶俜做决定,便转头问她:‘十一,这些钱你想放在哪里?’
伶俜倒是不甚在意,在这侯府中,她还真不信能有人把她的钱给黑走。不过到底人生地不熟,这侯府水到底有多深,她还摸不透,除了姨母表姐就只有沈鸣勉强可信赖。
她看了看姨母,想到上辈子表姐在出嫁前因与戏子通奸被抓了现行后自杀,姨母也没多久就郁郁而终,想来这侯府跟他们谢家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沈瀚之不过一个亡妻两个侧室四个孩子,这在勋贵之家里,足以算得上简单,但简单与否不能只看人多人少。他们谢家七个姨娘二十几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生过什么大的事端。
可上辈子的济宁侯府,在宋玥举事失败之前,姨母表姐过世,沈鸣被生父大义灭亲,安氏被扶正后不久就病逝,再后来宋玥举事失败,沈瀚之受了牵连被流放,沈碧沈朗去了何处,伶俜不得而知。但总归这荣极一时的侯府,跟卫国公府一样,最后也是下场惨烈。
伶俜不知这辈子侯府还会不会跟上一世一样,不过早些为自己谋划总归是对的。既然姨母担忧她这笔嫁妆,她也不知道侯府金玉其表之下,是不是有败絮其中。若是贸然将嫁妆放在姨母那边,就算没什么大麻烦,也怕落人口舌说她贪图外甥女的嫁妆钱,想了想道:“松柏院人少清净,世子如今在锦衣卫当差,想来也没人敢盯着这里。我看这些银票暂时就放在世子这里,若是我想使银子,过来拿便好。”说罢又笑了笑道,“说起来四万两银子还是世子给的聘金。”
宁氏听她这般说,也有些道理。她摸不清沈鸣的脾性,不过看起来总该是个清高坦荡的人,不至于会贪慕伶俜的那点嫁妆钱。虽然侯府每个月拨给世子的月例微乎其微,但他是世子有爵禄,如今入了锦衣卫还有俸禄,又一直受国公府照拂着,连成亲的聘金都是国公爷那边出的大头,想来是不缺钱的。这样一忖度,宁氏就放了心,点头道:“那行,这些钱就放在世子这边,若是往后世子开府,你再大些有了自己的别院,这些钱你再自己拿着。”
伶俜连点头称好。
姨母和表姐因着她小小年纪被亲爹塞上花轿代嫁,又是嫁了这么恶名在外的世子,都心疼得不得了,将她带到了静欣苑,各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尤其是沈锦,干脆就让她歇在自己屋子里的碧纱橱,两姐妹晚上还能说个话。
沈锦比伶俜大了两岁,也正到了说亲的年龄。她虽然是庶出的女儿,但因着侯夫人早逝,府中没有正妻嫡女,沈瀚之素来将她当做嫡出的女儿看待,如今宁氏吃斋念佛多年,中馈的事也大多交由她打理,生出了她活泼泼辣的性子。上辈子沈锦许的人家是荣亲王家嫡出的次子宋梁栋,本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偏偏沈锦在婚前闹出和戏子私通的丑事,还被抓了现行,随后就上吊自杀。
上辈子表姐死的日子,就是隔年的春天。那时伶俜还在田庄上,接到消息赶回京城,表姐已经过世三天。她弄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听人道表姐和那戏子丑事暴露后,那戏子回去当晚就服毒自尽了,而表姐就是听到这消息之后上的吊。
伶俜却一直觉得这事有些不同寻常。虽然表姐是个胆大的,但依照她对沈锦的了解,她绝不会做出私通这种事,因为若是真的喜欢那戏子,定然会争取解除婚约,而不是在婚前还偷偷摸摸跟人私通。
在伶俜入驻静欣苑的第一晚,沈锦可怜着十二岁的表妹嫁给了家中那冷漠怪谲的世子,伶俜却是担忧着这辈子疼爱自己的表姐,会不会再次难逃厄运?
无论怎样,她要未雨绸缪,尽最大的可能阻止那样的悲剧发生。表姐活着,姨母也就不会死。在这世上就还会多两个关心自己的亲人。
因着是跟姨母和表姐住在一起,被照顾得十分妥帖,翠浓和青萝在静欣苑也挺自在,初入侯府的伶俜,便没甚不适,而沈鸣这两日不知忙着何事,她没在府中看到他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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