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之略微皱眉:“当真?”
安氏道:“这还有假,朗哥儿都被绫罗拉去了那松柏院几回,我晓得后险些吓坏,就怕染了什么邪祟之气。”顿了顿,继续道,“说起来世子也确实非同一般,在寺庙里养了近十年,刚下山那会儿可是半点人情世故不通,这才进锦衣卫多久,功绩连咱们这些内宅妇人都听说了,据说皇上特别赏识他,可有此事?”
沈瀚之面色沉了沉,似是十分不悦:“你一个内宅妇人管这些作何?世子好与歹跟你也无甚关系。”
安氏看出他的不耐烦,赶紧柔若无骨般趴在他肩头转了话题:“侯爷,妾身也不是要争个什么?只是做母亲的,总想着儿女能好,可我到底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宫女,比不得宁姐姐出身世家,从前宁家落败她才做了妾,如今宁家兄长任了浙江巡抚,也算是有了倚仗。妾身可是甚么都没有,当然只能靠侯爷了。”
沈瀚之想到前几日,在宁氏那里受到的冷淡疏离,又见眼下的女人娇柔妩媚地讨好自己,一时软了心思,将安氏揽进怀里:“你为我生了一双儿女,我当然不会亏欠你。”
安氏见嫁妆的事暂时不可挽回,也不敢再闹,一切再从长计议便是,只管着将沈瀚之伺候舒服
未来世界之疏月流离。
然而没过几日,安氏方得知沈瀚之为了给沈锦置齐嫁妆,连屋子里的几样古董都拿去卖了,心中愈发不甘。
……
出了正月十五,侯府来了个大人物,正是宫中如今最受宠的李贵妃,也就是魏王宋玥的母亲,沈瀚之隔了一层的表妹。李贵妃生于姑苏没落世家,如今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惟有沈瀚之一个表哥,是以来侯府便等同于省亲。
贵妃驾到,侯府自是张灯结彩,大张旗鼓地布置一番。除了轮值的沈鸣,包括伶俜在内的府中上下,都在沈瀚之的带领下,于门口迎接。
李贵妃倒是从简出行,不过跟着二十余人,一顶华盖车辇。她今日着了一身鸾凤祥云紫锦宫服,头上盘飞云髻,插一根千瓣菊金步摇,额前垂一枚鎏金花钿,面上妆容精致,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站在表姐身旁的伶俜,默默看着那从辇上缓慢下来的人,她对这位贵妃算不上陌生,因为上辈子算是自己的婆婆。当然,她和李贵妃也只见过几次面,毕竟贵妃深居宫中,她又只是个妾。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美貌宠妃,看起来温良贤德,说话处事滴水不漏,像是戴着一张完美面具一般。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做到如今最受宠的贵妃,手腕自是不一般,却也没曾听过她到底做过何事。
当然,这才是最可怕的。
沈瀚之带着人迎上行礼,李贵妃在他面前,掩嘴轻笑,似娇似嗔道:“表哥,快些免礼,自己家里讲究这些作甚。”说完这句话,又惆怅地叹了口气,眼眶已然红了一圈:“如今玥儿就了藩,我们母子见一回跟登天似的,深宫里面又没有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也就是每回盼望着来侯府看看表哥一家了。”
沈瀚之微微动容,柔声道:“怡然,我知道你在宫中不容易,不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凡事有得必有失罢了。”
李贵妃眼中雾气更沉,声音也愈发幽怨:“就是不知这得和失哪个更多一些。”罢了,又展颜笑开,“这正月都还没过去,好不容易来趟侯府,我说这些晦气话作甚!”
沈瀚之面容也稍稍放松,招呼众人伺候着进府。
安氏赶忙上前扶着李贵妃,笑着道:“娘娘,如今您宠冠六宫,皇上定然会体谅你们母子分离,若是您在宫中实在无趣,不妨常招奴婢进宫说说话解解闷儿。”
李贵妃拍拍她的手:“还是妹妹你体谅本宫。”
伶俜看着两人举止亲密,方才想起安氏是宫里出来的宫女,听她自称奴婢,想必以前的主子就是李贵妃。大约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能嫁了沈瀚之做妾。
这日的筵席,沈瀚之命东厨的厨子做了地道的姑苏菜,筵席后又设了戏台子,请来的是昆腔班子。
伶俜听了会儿,品不出趣味,便同姨母和表姐说乏了,留着饶有兴致的翠浓和青萝继续,一个人回了静欣苑歇息。
这一觉醒来,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姨母和表姐还未回来静欣苑,许是还在看戏。伶俜从榻上爬起来,穿好袄子和外衫,准备去找她们。
路过府中的小花园时,忽然听到里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左右看了看,并没看到有下人候着,想了想,悄无声息上前双面王爷俏王妃。
“你说侯爷先前打算为了绫罗扶正宁氏?”这是李贵妃在说话。
安氏道:“奴婢也只是听说,不过这些日子没见着侯爷有动静,绫罗大婚的日子又不足三月,许是说说而已。”
李贵妃沉默了片刻,云淡风轻道:“你放心吧,侯爷不会扶正宁氏的。”
安氏又试探问:“可是侯府这么多年也没个侯夫人,娘娘您说侯爷他到底有没有续弦,或者扶正侧室的打算?”
李贵妃慢条斯理道:“侯爷待侯夫人情深义重,应该不会有这打算。”
安氏稍稍松了口气:“若是这样倒也好,虽然这些年,侯爷多歇在我那里,但一直将府中中馈都交给宁氏打理,又最疼爱绫罗,我真是怕他将宁氏扶正。别的不说,我给他生了个儿子不假吧。”
李贵妃轻笑了笑:“你先前说侯爷给了绫罗四万两嫁妆,还把南直隶的铺子,和大兴的田庄都给她做了陪嫁?”
安氏叹道:“可不是么?府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他连心爱的宝贝卖了都要凑齐这个数字。也不管明年宝珠就要说亲。”
李贵妃沉默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侯爷真是待宁氏母女十分不同。”
安氏道:“娘娘,您看奴婢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侯爷把侯府过半的家财都给绫罗吧?”
李贵妃笑了笑:“绾绾,你在宫里那么多年,宫里的嫔妃想要得到甚么,是如何做的你难道不知?有些事我也就能提点提点你,到底该如何,还得你自己琢磨。”
安氏沉思片刻:“娘娘说得是,奴婢是该好好琢磨了。”
站在墙外的伶俜听了半会儿,见有李贵妃的丫鬟远远走来,赶紧悄无声息走了开。
高门大户的后宅跟后宫没什么不同,女人之间的争斗,虽然不见刀不见刃,但也能斗得千疮百孔。她这个前婆婆看着温柔贤淑,但从贵人到贵妃,恐怕也是踩着多少人的血上去的。照她对安氏的这语气,伶俜灵光一现般,难不成上辈子表姐的死,跟安氏有关?想到这一点,她忽然就有点周身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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