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胡亥抬头看向余子式。
余子式脑子里极快地思索了一阵,淡漠道:“昨夜徐福那回信我还没写。”
胡亥闻声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极锐的暗芒,他垂眸极好地掩饰了过去,随即他松开了余子式。
余子式利落地从床上起来,捞过外衫就套在了身上,一回头却看见胡亥也从床上下来了,“你干什么?”
“先生,你说写什么,我帮你写吧。”胡亥说着直接转身去拿笔墨了,根本没给余子式说话的机会。
余子式本想说不用了,转念又一想,他愿意写就写吧,他只要别作妖就成。胡亥很快拿了竹简与笔墨,转身就端端正正坐在了案前,他扫了眼一旁徐福的来信,眸光淡漠。
那书信的字体他太熟悉了。当年在府库里,他替余子式抄秦律,书简上这字体随处可见。
余子式见胡亥动作还挺利落,心里不由得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少年执笔的从容样子,他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先生,要写什么?”胡亥执笔,抬头望向半天没开口的余子式。
余子式这才回过神来,拂袖在胡亥对面坐下,想了一会儿,他对着胡亥道:“你就这么写……”
余子式拿起那封徐福的书信,扫了一眼后就放下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其实无非就对徐福说了一句话:本官对你的悲惨遭遇甚是同情,请你务必坚强地活下去。
片刻后,余子式问道:“写完了吗?”
胡亥点点头,将墨迹未干的书信递给余子式,余子式扫了一眼,的确是一字一句都按照他所说的写的,点点头,他将竹简递给胡亥,轻声道:“大致就这样吧,你封好了就寄出去吧。”
徐福啊,本官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请你务必坚强的活下去啊。余子式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扫了眼那书信。他看向胡亥,“天也亮了,早上你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我去厨房看看。”余子式说着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胡亥,“喝粥成吗?”
胡亥笑了笑,对着余子式轻轻点了下头。
目送余子式消失在门口,胡亥这才敛了笑意,伸手从桌案上轻轻捏起咸阳寄来的那封书信,眼中一片清冷淡漠,他就这么扫完了全篇书信。
端正清隽的小篆,字如其人,温文尔雅。
满篇均是在转述他人的话,唯有最后两个字,落笔极稳,道尽平淡。
“祝顺。”
胡亥望着那两个字,视线微凝。良久他抽出一旁的回信,提笔一蘸墨,落笔如刀添了两字。
“勿念。”
一贯的藏锋字体。胡亥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书信封好了。
……
余子式刚迈进厨房,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厨房里打转的张良,余子式扭头就想走,不曾想听见动静的张良刷一下回头,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空中对上了。
现场一片死寂。
饿了一晚上的张良忽然觉得自己不饿了也不晕了,他一看见余子式的脸,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他不怕别的,他就怕赵大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他灭口。对,就是余子式现在那眼神!
杀人抛尸,斩草除根!赵大人,你眼中就差写了这八个字了!
张良整个人都不好了。
余子式看了张良很久,张良不说话,他也继续保持沉默。官场十年的摸爬滚打告诉余子式,要沉住气,哪怕他现在心里北风横扫过境。他能说什么?他难道要告诉张良,他与胡亥一个大秦重臣一个大秦公子,他们俩是两情相悦吗?一刀杀了他算了。
终于,还是张良先饿得没撑住,他从昨天被魏筹拉下山喝酒,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他饿的两眼发昏啊!低咳了一声,张良平静道了一句,“赵大人,早啊。”
余子式看着张良许久,点了下头,“早。”
然后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张良饿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望着余子式淡漠的神色,手饿得直抖。他其实很想告诉余子式,赵大人啊,我对你们秽乱大秦宫闱的事儿真的没啥看法,我昨晚真的就只是路过而已。别说赵大人你玩秦王的儿子,你就是玩秦王嬴政,我也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啊!
余子式看着目光闪烁的张良,他自然不知道张良那是饿的,只是觉得张良挺沉的住气。半晌,他淡漠地问道:“你在厨房做什么?”
“饿了。”张良这两个字说得真心诚意,他问余子式道:“你来厨房做什么?”
“熬粥。”余子式话一说完,就看见张良的眼睛刷一下亮了。
余子式看了眼张良,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生火熬粥,张良也不出声,一动不动极为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余子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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