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记忆的延长

程采乐的武功不若公孙迟好，所以跟着一路走着渐渐支撑不住。公孙迟也因为两百年修为尽数养足了锺玉娃的命符，功力也大不如前，两人便随意在旷野的溪畔歇下脚步。

「师……公孙迟，你到底打着什幺主意？对无常观来说，你到底是敌是友？」程采乐道出了他的疑惑，「到底我该相信月落，还是相信你？」

公孙迟耸耸肩，垂肩的长髮衬着他极其端正又孤傲的五官，淡淡说道：「相信谁是你自己的事。

玉娃从来不会临阵脱逃，生生世世都是如此。她这一回会放弃整个大军而单骑前往沈岚的精兵营，肯定是心神崩溃了。说起来全部都是我害的，没有人能够在身体成为那个样子的情形下撑太久，更何况是一个爱漂亮的女孩子，一夕之间众叛亲离，家破人亡，身体变成那副德性。

锺玉娃再怎幺样也无法捨弃她的军队啊，这一世的她，眼中没有我，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保住天朝军，所以才在阵前用上捨命符。」

「你就不担心月落吗？你死之后，月落就是无常观的掌权者了！今日你的魂魄回到你的身体，却捨弃了所有道行，你现在只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生嫩道士了，公孙迟。虽说月落是你徒弟，你一手教出来的徒儿，但是现下的你根本赢不了月落」

「月落是月玦养出来的宝贝姪儿，是我的宝贝徒弟。我想他当初不是要策动阎王符，而是要将阎王符抽离玉娃的身体，却因为功力不够所以失败。我怕他好强，又想要再度尝试抽离阎王符，所以封印了他的记忆。

但是事到如今，放眼望去，整个天下大概也只有月落的道行有办法做到吧？嬴丹橙的阴阳阵摆得虽然比月落好，但是对于阎王符的研究一无所知。月玦毕生都在钻研阎王符，得了他的真传的人是月落，而不是嬴丹橙。」公孙迟在溪畔掬了口水，在溪中看见自己久违了的影子，突地对这张「年长」的脸感到陌生。

「你完全不想让玉娃想起你，你甚至想要逃离玉娃。」程采乐突兀说道。

公孙迟愕然转头，反驳道：「我此行就是为了帮助锺玉娃。」先用南璇的躯体解决掉无人可挡的燕飞沙，再让月落去与嬴丹橙硬碰硬。

程采乐站起身来，看着公孙迟，话语中已经不带着敬意，而是一如以前不知公孙迟身分，像是在与南璇说话似地说道：「你亲手封印了玉娃关于前几世的记忆，却不愿意看见喜欢上燕飞沙的玉娃、因为众叛亲离而不再是当年那个傲骨凛然的玉娃，不愿意看见眼中没有你的玉娃。

你无法承受玉娃不再将你摆在第一位的事实，所以你选择逃避，跟玉娃一样，临阵脱逃，选择死路一条。」

公孙迟听得程采乐一番话，懵然不知所措。

「公孙迟，记忆可以被封印，也可以被唤醒。情感可以屹立不摇，也可以瞬息万变。玉娃在你牺牲南璇的躯体让自己回到天朝之前，就猜到你是公孙迟了吧？这三年来跟她形影不离的人是谁？不是秦时予、不是燕飞沙、不是我，而是小僮僕南璇。

不，是小僮僕公孙迟。你对她的执念强到你的魂魄俱散之后，还可以留下一魂一魄回到体内。

这两百多年来，你比想像中得还要喜欢她啊，怎幺可以轻言放弃？」

程采乐说道最后几近激动，俯身拾起外袍，说道：「公孙迟，你完全忽略一件事，锺玉娃老早就知道灭了她锺府一家子的人就是你，凭她的个性，难道可以跟你同桌吃饭，昼夜不离吗？

而且她早就知道你不是南璇，那幺陌生如你，杀了南璇，杀了父母，却能够与你共处三年，这样子的事情，谁做得到？

就算她什幺都不记得了，她一定还是熟悉你，并且一直在看着你，倚赖着你，无意识地存续着你们上辈子的关係！」

『来世，如果我还保有记忆，如果你能够爱上我，请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面对我，一世就好。

我的记忆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延长。

所以若是我没有记忆，就请你不要接近我，远离我的人生，别让我短暂的人生更难以负荷。』

爱上她，一世就好。

然而公孙迟始终未结束他那漫长的一世。

于是她的记忆，因他的存在，不断地延长着直到难以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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