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十六岁?是适宜嫁人的年纪。他内心不自觉微喜。
走在前面的他,正要下阶梯的脚悬在半空中,回过头将目光停在她的胸前看了一会,「有十六吗?我还以为妳是十岁的娃儿!」事实上阿碧的个头不算矮小,就是胸前实在过于平坦了点。
阿碧还在纳闷他堵在楼梯中间处看什幺,循着他的视线,才发现他看的是自己的胸,连忙两手往胸前一遮,想都没想一脚就踢了出去,正中他的后背。这一脚踢的并不重,但程白一脚悬空,重心不稳下,这一踢,踢得他往前跌飞。阿碧伸手要拉他已是太迟,那一脚出去心里立刻就悔了。
尚来不及惊呼,程白眼明手快,虽是被踢个猝不及防,火速探出两掌往两旁扶把一拍,身子借势翻了几翻,漂亮的落到一楼地上,「好!好身手!」楼下见到此景不明所以的一众人等纷纷拍手喝采,程白满腹怒气发不得,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拱手向众人致谢,用杀人的目光火速扫了阿碧一眼。
她竟敢用脚踢他!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这一摔皮外伤事小,丢了脸面事大!要不是他对她全然无防备,她根本就无法得手,程白暗自心惊,他竟然对她不设防至此,当真被迷了心窍幺?
接收到那目光,阿碧只得赶紧下到一楼,慌忙低下头道:「程大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程白默不作声,逕自走到柜檯前放下了银子后,转身走出茶楼,这中间看都没看她一眼,显然怒气不小。阿碧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上去,他这是真的生气了?她都道歉了,他还是不肯原谅她吗?
哼!不原谅就不原谅,她一个人去找小彩才好,没人烦了,乐的耳根清净!她忿忿的想,眼眶却不争气的红了。这一路过来,都是程白哄她居多,何曾给过白眼,倒养得她有些骄气了。
还在忍着不哭,黑纱忽地被掀了开来,她略一抬头,程白一脸坏笑的出现在她面前,「还敢不敢踢我?啧啧!眼睛都红了,这就哭啦?」
拍开他的手,任黑纱重新覆盖她的脸,「才、才没哭!」声音里略带泣音。
「好!妳没哭!赶紧走吧!」程白也不跟她争辩,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马车早已在茶楼外面候着他们。原来程白刚才出去是找小李备好马车,初时他的确生气,气她差点让他失了颜面,后来也知道是自己过份了点,一般未出阁的女子面皮都比较薄,只是他也拉不下脸来向阿碧道歉,除了父母及夫子,这一向都是别人向他道歉的份,他就算做的再错,也没人敢吭一声。
几乎是被强塞进马车,阿碧窝在角落,隔着黑纱偷觑程白的一举一动,他半掀开帘子对小李说道:「日落前赶到景渊城!」小李在外面应了一声,也不等程白坐好,一鞭子打下去,晃得他摔在座椅上,小李扯着嗓子大喊,「让一让!马脚不长眼!踩死不赔!不想死就快闪开!」马儿四蹄一撒,拉着车子没命似的在大街上奔着,吓得路人赶紧左右闪了开去,纷纷在心里腹诽:哪里来的恶霸!当整条街都他的幺!
程白手冒青筋,死死抓着扶手,内心把小李骂了个千遍,还好他聪明,要小李选了一辆外表普通,不带家纹的马车,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阿碧转头看向窗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马车颠簸得厉害,这时开口说话难免会咬了舌,两人俱默,只剩下轱轱辘辘车响。
兴许,与他的旅程就要到终点了,阿碧忽然有这种感觉。程白一直对她悉心照料,怕她饿了渴了闷了,很多事她没说他就抢先做完了,就是偶尔会说话逗她气她,可以说她十六年来第一次遇到对她这幺好的人,不得不说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快乐,快乐到捨不得结束,但旅途总要结束的,她不能永远跟着他,只要她还是这双碧眼。
这双碧绿的眼早已成了她的心魔,她不敢大大方方的站在人群面前,因为这双眼,自她有印象以来,就被迫离开父母的身边,几乎是孤零零的度过童年,负责照顾她的僕人只敢远远站着,丝毫不敢靠近她一步,就连膳食都是放在门口。她一直不明白,不过就是颜色不一样而已,她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会痛会哭会笑,也会感到孤独。
直到她偶然听见僕人之间的闲言闲语,说她是裴家的诅咒,她走近还想再听清楚一些,那几个僕人忽然就被撞见的管事命人将他们拉出去,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出现了。她也因此明白这不是能探问的事,除非不要命了,才会有人肯告诉她吧!更何况所有的人躲她都来不及了,哪还会跟她说话!
至于父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她父亲每每见着她的时候,总像见鬼了一样,避之唯恐不及,而母亲待她表面温和,依然鲜与她亲近。十岁那年母亲忽然一病不起,她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沉寂许久的诅咒之说又再度被提起,说她是不祥之子,生来就是要剋父剋母。
没抱过她几次的母亲,躺在病榻上,枯瘦的面容是她最后记得的模样,她母亲流着泪,求她父亲饶她一命,她母亲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骨肉,纵有百般不是……她央求他把她放逐到千鸟林去,然后在父亲面无表情的颔首应允时,嚥下最后一口气。
纵有百般不是?原来她在母亲的心中,始终是有错的,生得这一双眼,就是个天大的错。
她在千鸟林遇见了她师父,在那之前一直是她师父住在千鸟林里,她从没问过师父来自何处,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师父叫她往东,她从不敢往西,再之后师父因为一些缘由也离开了,她又再度成了一个人。放逐,囚禁,身为不祥之子,她永远也不能姓裴,没有杀死她,已经是瑞阳城城主最后的慈悲了吧!
马车出了小镇,一个拐弯上了官道,一路疾驰狂奔,车体似乎受不住如此剧烈晃动,不断发出咯吱咯吱巨响,阿碧勉强忍着不适感,一边担心马车会不会奔到一半就解体了,她白着脸望向程白,见他也是咬紧牙关忍着,丝毫没有要小李慢下来的意思。
莫不是迟了很多,所以才如此不要命的赶路?想必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她有些过意不去,若真是迟了,一定是因为程白陪她找小彩的缘故,更是暗自下了决心,等到达目的地之后,她就要和程白道别,不管他说什幺都不会再和他同路了。
马车忽地晃动越来越大,还发出劈啪怪响,阿碧与程白互看了一眼,「难道……」阿碧才说了两个字,劈劈啪啪声响连连,车体摇晃加剧,车厢地板应声裂了个大缝,程白暗叫不好,二话不说大手一抄,把阿碧揽在怀里,另一手朝车顶狠拍出一掌,轰的一声,整个车顶碎开,木屑喷飞,同时车身也喀啦裂成两半,说时迟那时快,程白立马带着阿碧飞身而出,衣袂飘飘,转了几圈翩然落在地面。
小李见此突变,反应也是即快,他弃车上马,抽出腰间短刀,刷刷两下就割断了繫绳,在崩坏的马车要拖住马匹之前,两脚往马腹一夹,伏身驾马往前驰离,解体的马车在地上翻了几圈才倒,轰然巨响后扬起漫天黄土,烟尘瞬间涌向立于一旁的两人,程白背过身,把阿碧整个人护在怀里,阿碧的笠帽在混乱中不知飞到了何处。
她耳边只听到程白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紊乱的心音交杂在一起,男子的气息与健壮的臂膀紧锢着她,她脑袋一阵晕眩,隐隐感到如此靠近十分不妥,心音更乱了。程白蓦地身子颤抖着,他应该没有半分害怕才对,抬起头,看到他一脸怒容,咬牙切齿道:「小李那家伙,我非杀了他不可!」不用想,他一定是吃了钱,买了辆便宜的马车,平时速度不快自然没事,但今天他那粗暴的驾车方式,加上两个月的损耗,不堪负荷的马车终于崩坏。
烟尘一时还不会散去,鬆开了环抱着她的手,以衣袖轻掩口鼻,微皱眉道:「先离开此地再说。」阿碧点点头,学他也用衣袖遮着,跟着他离开。
官道直通景渊城,故没有迷路的隐忧,如今马车已毁,小李把马骑走不知去向,阿碧担心程白来不及赶到,频频催促程白走快一些,也不知到底是谁在赶路,不管她怎幺催,程白还是一派轻鬆,悠闲缓步于官道上。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终于忍不住,跑到程白的后面,伸手搭在他的背后,使力将他往前推,「快要来不及了,你还在这慢慢走!」她推得气喘吁吁,觉得自己推的根本是块石头,没发觉程白暗暗使力,半靠在她的手掌上,脚上还是维持原来的速度,「此去到景渊城,用走的也要大半天光景,这一带荒凉无比,就是想弄匹驴都不可能,估计是赶不上了,快又有何用?依我看,不如慢慢走,欣赏欣赏风景。」
「好!算了!你都这幺说,我着急也没用。」他说的也没错,这里前不搭村,后不着店,四週都是野地,渺无人烟,非但如此,他们赶了半天车,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照理说景渊城是青龙部族里的四大城之一,没道理一个路人也没有,她本来还没注意到,只因入了青龙部族之后长程移动都是搭马车,她又一门心思都在找小彩上面。
她难得关心其他事,在她心中就只有小彩最为重要,对别人来说只是一只颜色鲜豔的鸟,对她来说就像朋友一样,小彩又极富灵性,时常跟前跟后的,跟普通的鸟比较起来确实不同。至于小青,自从跟程白一块走,她就鲜少想起他了。
在这里想破头也没用,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她放下推到酸麻的两手,自个儿交替揉捏着手臂,一边看了看左右,见都是些寻常高耸林木,她在千鸟林从早到晚看的就是树,此时便无任何欣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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