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那个高傲的丫头

离开餐厅后，我便前往婆家。先云的妈妈，总是不苟言笑，加上她身子弱，脸色一直都很苍白，每次我和她单独见面都会生出一股胆怯来。

除此之外，她还算好相处，对我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对我这个媳妇似乎还算满意。

我进屋后便坐在客厅里，坐姿端正，微笑着对何母说道：「妈，妳这几天身体还好吧？」

何母清了清嗓，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老样子。」

「那个……先云最近有个案子要处理，所以没空来看您。」

「嗯。」

她答得简短。

此刻我打转着目光，有些慌张。突然，我听见她开口了：「先云也总算是定下来了……我这颗心也可以放下啰。」

我望向何母，只见她嘴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我心里感觉有些複杂，垂下头，并没有答话。

「现在呀，还是希望你们能赶紧让我抱个孙子。」

我听见她的话，微微一愣，更是不知道该说什幺才好了，挣扎半晌才开口：「……不急的，我和先云还年轻。」

「你们还年轻，但我已经老了，身体也差，已经一脚踩在棺材里了。」

她的话既犀利又直接，我根本不知道该怎幺回话。

「对了，」还没等我想到该怎幺接话，何母就已经自己找到话题了：「妳还记得我之前叮咛过妳的事吧？」

听见这句话，我感觉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说平时的何母态度不冷不热，那幺她即将抛来的话题就是滚烫的沸水，带着令人望之却步的热气。

我颔首，礼貌地回答：「我都记得。」

「老实说，先云找什幺样的对象，我一直都没什幺意见，就连他几年前带来那个高傲的丫头，说想结婚，我也是一声都没吭，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睁圆了眼睛，愕然地盯着何母。

这件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先云曾经与另外一个女人论及婚嫁吗？

何母似乎没有察觉我的惊讶，继续说下去：「妳很不错，有礼貌，也乖巧，但我还是要再三提醒妳，做我们何家媳妇最重要的，就是奉献。」她在最后二字咬得很重，苍白的脸上再度泛起红晕。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似乎用了太多力气说话：「我看过太多年轻人，结婚后放不下自己的个人生活，把家庭抛诸脑后……真的是世风日下！结婚不是儿戏，一旦结了婚，妳的生活就是全部奉献给家庭。不要说我古板，妳看看现在多少社会新闻，抛家弃子的、夜不归宿的——为什幺会有这种事发生，全是因为不懂得为家庭付出。以为结婚简单，像平时那样谈谈恋爱、亲亲嘴就好吗？想太多！」

说到最后，何母的声音已经哑得有些模糊。她一口气顺不过来，伸手掩住嘴巴，低低地咳了起来。我赶紧倾身上前，替她拍拍背脊，「妈，您还好吧？」

她挥挥手，示意她没事。我这才退回座位，低垂着眼睑，「妈，您太激动了。您说的我都知道，也是肯定自己能做到才嫁入何家的。」

据我所知，何母肚子里还怀着先云的时候，何父就开始沉迷赌博，对家庭毫不上心，何母和先云为此受了许多苦，后来何父去世，她含辛茹苦才把先云养大。

因此，何母对于家庭的事特别敏感，认为女孩子结婚后，就必须像她一样，牺牲自己的个人生活，将一切全数奉献给家庭。

「不只如此，」何母喝了一口温水，这才缓过气来，拍着胸脯对我继续说道：「以前有什幺不三不四的朋友，也要通通断乾净。」

「……不三不四？」我愣愣地出声。

「结婚后，妳的重心就是家庭了，那种会怂恿妳出去逍遥玩乐的，全都是不三不四的朋友——噢，要是有男人，那就更不应该了。妳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就该知道自己该守什幺样的本分。」

听见这句话，我心脏一凉，突然想起自己在婚礼上邀请袁光夏致词的事，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妈，您放心，我不可能——」「妳或许没有那份心思，但对方呢？」何母打断了我的话，略略抬眼，瞟了我一眼。

我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别开视线，只能愣然地望着她。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着：「能远则远、能避则避，时时谨记自己的身分，是何家的媳妇、何先云的妻子。」

我用力点头，就怕稍微一个恍神，都会被何母抓着不放。

「我知道，您不必担心。」我尴尬地笑了，「这些我都很清楚。」

「知道就好。」她终于露出一抹悦色，「妳到目前都很让我满意，别让我失望。」

我心中暗自鬆了口气，正要答话，却又听她开口：「好了，时间不早了，妳还要回去煮晚饭吧？」

我点点头。

「以后不用常来看我，把我的话都记在心里就行。」何母又喝了一口温水。

我微笑，点点头，「我知道。」

「加油点，赶紧让我享受含饴弄孙的滋味，嗯？」她也浅浅一笑。

听见这句话，我垂下眼睑，抿抿自己乾裂的唇，「……我知道，我会的。」这一瞬，我突然莫名感慨，心中有股钝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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