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毫无胜算的战争

「喂，徐馥。」袁光夏的声音传来，我的呼吸顿时一滞。

我站在何家门外，小心地握着手机，琢磨着该怎幺回应。这是我在知道袁光夏的祕密后第一次与他交谈，我该怎幺做才好？我总觉得自己必须坦承，可是又觉得自己得知的不是一般小事，也许袁光夏会因此变得彆扭，甚至不敢再向我吐露心事。他曾说过，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能倾诉，那如果连我都没办法让他信任了，他不就只能自己把心事闷在心里了吗？

正当我犹豫之际，却听他开口了：「喂，妳还在吗？怎幺不吭声？」袁光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他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我心中莫名鬆了口气。

我迟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乾笑了几声，「我在、我在，抱歉。」

「……妳还好吗？」他问道。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我一时傻住，「……什幺意思？」

「我是指，各方面。」袁光夏轻声说道，「上次妳挂电话之前，似乎在哭？」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轻柔，让我惊愕的情绪因此慢慢地沉澱下来。

我微笑，心想这就是属于袁光夏的温柔呀。他有话总是直说，不会弯弯绕绕，而是去表达最实际的关心，但如同春风一般暖和舒畅的口吻，既诚恳又温和，让人一点排斥感也没有，反而像被他的声音抚慰了心灵。

「你打电话来是为了关心我？不是说怕被我老公盖布袋吗？」我笑了笑。

袁光夏没有理会我的玩笑，只是又问了一次：「真的没事吗？」

我轻声应了一声，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没事。」

「徐馥，我们是朋友。不只如此，妳也帮了我很多忙……」袁光夏的声音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如果妳需要分享心事，不要吝于寻求朋友的帮助。」

我加深嘴角笑意，笃定地回答：「袁光夏，我真的没事。我上次讲电话才没有哭呢，我才刚结婚，甜蜜得很，哭什幺哭？你不要乌鸦嘴。」我说完，自己笑了几声。

说自己的婚姻生活很甜蜜当然是假的。但我说自己没事，却没有撒谎，因为我的确没事。

自从知道了袁光夏的秘密以后，我自己那些琐碎的烦恼，似乎都被我抛诸脑后了，反而是对袁光夏的担忧日益加深，也渐渐被占据了所有思绪。

仔细想来，我和先云之间的事，其实根本没那幺急着理出一个结果，或许是因为这幺想了，心情也跟着轻鬆许多。

袁光夏听我如此肯定的语气，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轻轻一笑，「没事就好。」

「……你该不会真的是打来关心我的吧？」我问。

他笑了，无奈地说道：「是，不过不只这样。」

听见他的回答，我突然觉得有些忐忑——既然他打来不只是为了关心我，那是不是他要和我分享心事了？

我想起他上次说要「改天再说」，难道就是今天吗……他是那幺好强的人，万不得已不会向谁示弱，难道他今天遇上了什幺让他无法承受的冲击？

我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咬牙，心脏跳得飞快，对于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不安。

忽然，「谢谢妳。」他说。

我一愣，嗫嚅道：「……为什幺？」

「妳还记得我们一起吃午餐那次吗？」他问。

「嗯，当然。」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回答道。

「那时候，妳质问我，既然我与曹曼榕彼此喜欢，那为什幺要一直绕圈子……难道这幺做，她就会比较快乐吗？」

我对着空气点头，心里却泛开一股惆怅。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晓得袁光夏与曹曼榕的关係，所以才能那幺毫无顾忌地说出心中的想法。换作现在，哪怕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幺说。

我突然就明白了，袁光夏为什幺说我是唯一能听他说这些的人——因为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和曹曼榕的真实关係，而我却不晓得，所以我能给他最直接也最特别的建议和观点。

只有不知情的我，能不以「师生」或「兄妹」这些既有的框架来思考，反而只是以一对男女最纯粹的感情来看待他们之间的关係。

我低垂着眼睑，感觉脑袋钝钝的。这一瞬间，我又开始犹豫起究竟该不该告诉袁光夏我是知情的，如果我说了，他会有什幺反应？会不会从此不再与我联络？

「我今天突然想通了，」他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我和她都已经走到这里，都清楚了彼此的心意，那我们就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样、或是假装什幺事都没有发生，那只是互相折磨。相反地，如果我们愿意为了彼此放手一搏，也许会有好的结果，哪怕最后结果不是好的，至少我们为了这段感情努力过。」

我被他的话深深地撼动了，彷彿听见自己心底深处传来一股轰隆的巨响——我的眼里浮出泪光，我眨着眼睫，感觉到浑身都在颤抖。一种抑郁的感觉在心口快速膨胀，像把心脏都死撑开来，胸口闷得慌。

这种感受，对这几天以来的我很熟悉。每当我想起袁光夏为了这段感情，独自挣扎难受的同时，这种感觉就会席捲上来——我知道，那叫做心疼。

袁光夏说他要放手一搏了。这就像眼睁睁看着他亲赴战场，而我心里深知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袁光夏这幺一去，几乎等于送死。

我沉痛地闭上双眸，眼泪也缓缓渗出眼角，慢慢地滑落。

「……徐馥？」袁光夏试探性地出声，「妳在听吗？」

「有……我在听。」我哽咽地说着。

「徐馥，妳在哭？」

听见他这句问话，我的眼泪又掉得更快了——我一边抬起手背把眼泪擦掉，一边却又哭得更厉害。

「徐馥，妳还好吗？」袁光夏担忧地问，「明明好好的，怎幺突然就哭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抽噎地开口：「袁光夏……我们现在见个面好不好？拜託你——」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他才温柔而坚定地答道：「好，我知道了。妳现在人在哪里？」

这一秒，我不再犹豫。我想立刻见到袁光夏，我要告诉他——这场战争，他不是孤独的，哪怕我只是一个外人，我也会为他摇旗吶喊直到最后一刻。

我想让他知道，他绝不是孤军奋战，而这场战争也绝非毫无胜算——在我知道了他和曹曼榕是师生、是兄妹以后，我却依旧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们——所以，这场战争并不是没有胜算的，因为至少还有我，我无庸置疑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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