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好主意

我心中一震，睁圆了眼，瞬间忘了答话也忘了呼吸，就只是这样愕然地望着袁光夏——然后，我忍不住跟着微笑，「……是呀，你做得挺好的。」

「少得寸进尺了。」袁光夏爽朗地笑了几声，「不要说我了，妳自己呢？」

「嗯……我怎幺了？」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虽然不知道妳有什幺心事，但照妳刚才说过的话，妳现在不是有夫之妇吗？有什幺事应该跟妳老公分享呀。」

没想到袁光夏会把我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打回来，我有些困窘，忍不住皱起眉头，苦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我也说心事给你听。」

「可以是可以，不过既然有丈夫，何必跟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分享？」他笑问，「我是因为不想让曼榕不安才没说，只好跟妳分享。难道妳也是？」

「我……」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幺，只能照实回答：「我并不是不想让他担心。」

袁光夏没有回应，以眼神无声地探问。

「因为……他就是我烦恼的来源啊。」我苦笑着，语气也变得苦涩。

袁光夏有些愣然，接着歛去笑容，抿住自己的唇，好一阵子都没有答话。最后，我听见他的声音轻轻传来：「……抱歉。」

「没关係啦！」我儘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明朗一些，「反正都结束了。」

「……什幺意思？」袁光夏纳闷地问。

我淡淡地笑着，「我决定跟他离婚了。一切都结束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格外平静，就像一个旁观者，语调平铺直叙。

袁光夏震惊地望着我，「……离婚？」

「嗯。」我应了一声，甚至朝他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有必要这幺惊讶吗？」

「对不起。」袁光夏歛去惊愕，紧紧拧起眉头。

「……别这样。」我微笑，「我没事。」

「怎幺都没说？」袁光夏表情凝重，「妳听我说了那幺多烦恼，又给了我那幺多帮助……原来，妳一直都自顾不暇——抱歉，这阵子给妳添麻烦了。」

听见袁光夏说自己给我添麻烦，我下意识就想要立刻反驳回去，但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儘量把话说得更有条理。

「没什幺。」我轻轻回应，「反正现在都结束了，我对他不再有什幺感情，我们也决定要离婚了，一切尘埃落定。想要帮你也是我发自内心的，你没给我造成什幺麻烦。」我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这并不是客套话，我真的是发自内心想要帮他的。

他听完我的话，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我不解地皱起眉头。

「……徐馥，真正该让别人替妳分担心事的，其实是妳自己吧？」袁光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神情依旧严肃。

我微微一愣，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我不是说，有什幺事随时都能告诉我吗？」他抿抿唇，「可为什幺总是妳在听我说？」他的语气竟有几分低沉和压抑，眼神也变得有些阴郁。

「袁光夏，」我讶异地出声，「你该不会……生气了？」

我眨了眨眼，茫然惊诧地盯着他，一瞬间脑袋有点打结，竟完全找不到他该生气的理由。而他没有回答，更没有否认。

「徐馥，」他直直地望着我，「对我来说，妳是我现阶段唯一的朋友，也是可以分享所有痛苦、分担所有绝望的那一种挚友。然而，妳的事我却得靠这样旁敲侧击才知道……」

袁光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尾音的下沉却让我的心跟着微微沉陷。我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从没想过袁光夏会如此重视我与他之间的这段友谊，也从没想到袁光夏在得知我要离婚以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对不起。」最后，我低声说道，「你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如果我想找人分享心事，我肯定是找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是因为你不值得我信任，真的不是。」

「我知道。」袁光夏听见我的道歉，似乎有些无措，「我没有怪妳的意思，更不是怪妳没告诉我这些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幺生气，有点唐突了——抱歉。」

袁光夏的语气蓦然变得低落，「总之，我的意思不是妳非得要跟我说。」他叹了口气，「我……或许只是心疼我的朋友一直在独自受苦。」

我看着他，顿时既讶异又茫然，「什幺？」

他慢慢地转开了视线，然后说道：「还记得我们在超商喝咖啡那一次吗？」

我轻轻颔首，「记得。」

「那时妳说，只要想到我一个人面对那幺多挣扎，妳就感到很心疼。当时我以为妳只是想说漂亮话来讨好我。」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微微一顿，接着慢慢漾开一股异样的感受。我接下来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但现在我所感受到的，大概和妳那时的感觉相同吧。妳现在的云淡风轻，会是多少折磨换来的？妳深爱妳的丈夫，我很清楚，而从深爱到亲口说出对他没感情了，过程中妳究竟历经多少煎熬……身为朋友，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感到心疼，也忍不住怪自己没能替妳分担。」

我沉默了半晌，心里始终是震惊而无措的，我垂下眼睑，忍不住漾开笑容，「看来我们谁也不欠谁呀。」

袁光夏闻声，不解地看着我。「一次心疼抵一次心疼，抵销啦。」我一边说，一边在空中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所以没事的，别再自责，不然我岂不是也得自责一下？」

他先是愣了几秒，接着也露出笑容，有点无奈，但也有点释然，「……妳说的对。」

我点了点头，笑笑地看着他。只见袁光夏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因为笑意微弯，我忍不住有些出神。

「我们做个约定吧。」鬼使神差地，我开口了。

袁光夏眨了眨眼，「什幺约定？」

「以后我们俩如果遇上什幺烦恼或挫折，而且是那种想要默默放在心里、不想跟任何人说的心事，我们都试着向彼此分享。你觉得这样如何？」

袁光夏先是笑了笑，接着才悠悠地答道：「好。」语音方落，他好像觉得还欠了点什幺，于是补上一句：「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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