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问的话太突兀,她有些转不过弯来,“我还要听到什么?”
见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我知道她已经意识到我在说什么,只是在刻意回避。看了她良久,我只道:“没什么。”
我这般回答非但没让她松口气,反而让她不悦起来。见我沉默,苏浅追问:“我还应该听到什么?或者,你还瞒了我什么?”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我移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然,“我还能瞒你什么。”
然后,苏浅生气了。
果然,她所在意的,和我的在意的,本就不是一件事。她将我看作朋友、看作最亲密的亲人,而我所期望的,却不仅仅是这些。自被那人一再欺骗后,苏浅就变得敏感不安,她一直很在意是否会再被人欺骗隐瞒。
而我,似乎踩中了她的雷点,苦笑。
苏浅以为我是因为她是最懂我的人,才会珍惜看重她。而今,她越来越看不懂我,便意味着我不再需要她,所以她不安。
“或许你是,而我,一定不是。”面对她的疑惑不解,我微笑道:“你大可以继续这样过下去,不用改变,也不用刻意留意我什么。我做的这些,在你看来或许是对你很好了,但在我而言,却算不上什么,甚至远远不够。苏浅,你记住,我对你好,并不是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是因为,你值得。”
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担心,因为现在的你,就已经很好了。好到我望尘莫及,好到我那么欲想独占却又不敢出手,只怕你会厌恶。
后来我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保证在她面前的,永远是最真实的自己。闻言,苏浅低声抱怨,“你早就变了。”
“变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变。”我故作不知。既然她不愿意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随她,掩埋自己的心意,然后一切如昨。
苏浅不说话,她又在纠结我以前说的话。
静静地注视她,我极力忽视心间细密的疼痛,沉声道:“在你眼里,我依旧可以是那个暗恋慕容薇不得果的苦闷男人。”
只要你不再为难,我愿意退回到你期望我所在的位置。
“你不是放下小姐了么……”她愣愣地问。
我笑,带着自欺欺人的无力,“你我之间,人生只如初见,不好么?”
最后,她点了点头。
那些还未来得及道明的心意,就此,长埋地下。
喝完最后一口酒,我站在城墙上,将酒壶抛到河里。寒风猎猎,吹着的我衣袂飞扬,也吹散我脑中最后一丝醉意,留下的,只有无法逃避的清醒。
晨光初露,云破日出。
终是到了苏浅出嫁的日子。
至此,你的路途,再不见我的相随。
……
回屋换了身衣服,洗漱收拾一番,我尽力不显出一分疲态和落魄。颜府正堂,我站在哥身边,等着她来与大家一一作别。3?y;?
凤冠霞帔,红尘初妆,那日的她,真美。
我如实夸赞,不掩眼底的痴醉。
她抿唇轻笑,柔美嫣然。
“我来送你出嫁。”我说。
“嗯。”她点头。
我静静地凝视她,在心里描绘这眷恋已深的眉眼。
“你……”苏浅似乎有话要说,顿了顿,终是化为两个字,“珍重。”
“傻丫头。”看着她伤感的模样,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触手,却是镶嵌了珠宝金器的凤冠。那些亲昵的举动,以后便不可能再有了吧。垂眼,我收回手,只是笑,“你也是。”
为她送嫁时,我牵着蒙了喜帕的她,走向颜府大门。
一幕幕似水流年,伴着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清晰在脑中回荡。我不知道十年是多长的年岁,许是韶华经年,许是白驹过隙。然,我站在岁月的彼端回望,却能清晰记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曾对她说,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
我却对我自己说,我为她做的,这些远远不够。
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一生,一辈子,只要我在,便会许她太平安康、护她岁月静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重复一个又一个不变的十年。
褪尽风华,我依然在彼岸,只身守望。
喜娘背苏浅上了花轿,我站在门内,静静地看。听闻有人在大悲时,会癫狂,而我,却是死水无澜的平静。
轿起,透过轿帘,我始终在对她微笑,直至抬着轿子消失在街角,也没能换来她一刹的回眸凝望。
待再看不见她乘坐的轿子时,我转身回屋。哥和慕容薇站在我身边,都未拦我,也未作一语。苏浅的屋子空了出来,几个温府派来的丫鬟正在帮她收拾琐碎的用品,准备日后带走。见我进屋,她们停下手中的活,俯身行礼。我摆摆手,让她们不用在意我。
苏浅的衣物并不多,首饰盒也是空荡荡的。走过她房中那口红木箱子时,我一眼便看见了箱底那件物什——我曾经做的纸鸢!
不是断线被风吹走了吗,怎么会在她这?
我拿起这只春燕,看见上面被树枝划破的痕迹,断定这就是我做的那只。纸张有些破旧,上面蔷薇的勾勒也模糊了……没想到她还好好收藏着。
心里涌起股不知名的情绪,或许……
目光微动,我看到了躺在纸鸢旁边一个小本。这个小本我认得,苏浅总是不离身的带着,记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约摸是这本用完才被放到了这箱底。
她做事总是那么细致。这样想着,我忍不住拿起来看。草草地翻了翻,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一页却格外醒目。空白的纸页上,只有寥寥两个半的“正”字。一共十三笔,字迹工整,字如其人般端庄。
十三笔,十三日……!
我脑中浮现出,她每日添上一笔的认真神情。这个……是我回尚京前许诺说半月之内定归后,她用来记日子的本子?
原来,不仅是我一个人在思念,她也在惦念,在华邺期盼着我回来。
或许,我们之间的事情,并不如我想得那般无望;或许有些心情,连她自己都未有察觉;或许她已然察觉了,可事已至此,不知如何开口。
名为欣喜的悸动在心口膨胀开来,我放下小本和纸鸢,闪身出屋。
前尘如梦,如今,恍若初醒。
路过中庭时,我与哥和慕容薇擦身而过。
“小涵你这么急着去哪?”哥在身后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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