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道路阻且长(1)

「缃缃，又要去找房泰旻了吗？」

霍缃玲倏然抬头，对上已揹好行囊的涂晓仪，发现对方一身制服早已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短T短裤，大冬天的看到如此装扮让霍缃玲不禁打了个哆嗦，不禁猜想，这难道又是一种未知的流行？

「嗯，妳要……去运动？」

「对啊，比赛就快到了。」涂晓仪指的是每年惯例举行的班际排球对抗赛，身为运动少女的涂晓仪自然是选手之一，至于霍缃玲，虽然手脚修长，但反应神经不太灵敏，看到球往自己飞来时脑袋甚至一片空白，因此完全不被列入考虑範围之内。

「不过如果你们下次要打赌记得找我嘿！还要开放点菜！」一想起前几日嚐到的滋味，涂晓仪不禁舔起嘴唇，狮子大开口的提议，对此，霍缃玲也是印象深刻，只因涂晓仪及班长联手瓜分了那大份量的三层豪华便当，而让房泰旻哭丧着脸连连惨叫，画面实在太过经典。

回想起房泰旻当时奋力抵抗却还是寡不敌众的模样，脸上的妆都快失守了，倒也是挺可怜的，为了不让房泰旻再次嚐到那种滋味，霍缃玲决定先给涂晓仪打个预防针：「那妳得和房泰旻一起接受考验才行。」

「才不要，他代表就好了啦，再见！」语毕，涂晓仪以光速逃离现场，被留下的霍缃玲忍不住叹息，并暗自提醒自己，下次和房泰旻打赌，得瞒着其他人才行。

放学后到综合教室等待房泰旻，已是霍缃玲每日固定行程，几乎是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了，起初她总觉得自己和放学人潮往反方向前进引来了不少侧目，但日子久了倒也不把老旁人的目光挂在心上。

而以往放学后总是直奔回家读书，现在虽然也是学习，但多了房泰旻的笑声，以及在他天马行空的思绪下爆出的惊人之语，让气氛经常处于活泼愉快之中，也让霍缃玲的精神比以往还要好上许多，读书的效率自然也就提高了。

对了，这次段考完，邵老师的请託也就算结束了吧？当初说好只是帮助房泰旻在此次段考中顺利及格，至于段考结束后这样的关係还会不会存续，似乎还是未知数。

或许一开始只是额外多出来的增列事项，甚至是个麻烦，可当它已融入生活中，成了例行公事，要忽然切断它似乎也让人有些小小的可惜。

当霍缃玲抵达综合教室外，还不见房泰旻的身影，她望向教室内的时钟，由于今日老师早了点放学，还不到房泰旻约定的时间，她算是来早了。

霍缃玲原本可以先进教室等待的，但当她想到还有这个选择时，已经走到楼梯间了。

就……去看看好了。上次打翻洗笔筒后，霍缃玲下意识的对房泰旻的画室感到恐惧，甚至对于那幅被自己毁掉的画也没有太多的关心，霍缃玲可不是会允许自己这样逃避的人，因此她鼓起勇气踩上了阶梯。

虽然段考将近，但美展的日子也离得不远，大多数的画室到现在仍然灯火通明，霍缃玲甚至看见了班长也在其中。

虽然上次一起吃便当时，他曾说并没有想参赛的意思，不过交差了事罢了，但由于本身不是个散漫的人，即使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心力，依然没有丝毫马虎。

当霍缃玲从班长的门前走过，房里的那人刚好抬起头，与霍缃玲四目相交，让她尴尬的招手，班长则是嘴角轻抽了两下，也抬起手回应，顺便指指后方，以为霍缃玲找不到房泰旻而为她引路。

偷窥还被人发现实在太糗，接下来的路程霍缃玲完全不敢乱看，快步来到房泰旻的画室，想着即使敲门大概也不会被进入无人之境的他听见，乾脆光明磊落的闯进。

这次的房泰旻学乖了，不但没将洗笔筒放在门边，还架起了画架，乖乖坐在椅子上画图，可他的专注力却没有因为换了个姿势而减弱，依旧没发现霍缃玲已经进入自己的地盘了。

既然时间还没到，霍缃玲也不出声催促，在他后方随意浏览高挂在画室内的作品。

和房泰旻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的画使用的色系多半为暖色，无论是孩童与大犬嬉闹的模样、还是年轻的少妇提着喷壶浇花，皆是栩栩如生，彷彿就活生生地出现在霍缃玲眼前，而孩童开怀大笑的喜悦、少妇矜持微笑中饱含的幸福，透过绘者细腻的描绘，直达霍缃铃心中，也让她不自觉的嘴角轻扬。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应该还有……

霍缃玲继续瞧着，这才注意到这幺多幅画展示在这里，居然只有一幅裱框，显然这是画室的主人最满意的作品，却也让霍缃玲吃惊地瞪大双眸。

染红的枫林中，拉着小提琴的少女翩然起舞，彷彿受到音色的指挥，落叶在空中形成了圆滑的轨迹，为萧索的秋日增添了几分奇幻的色彩。

在光影的交错下，琴弦闪烁着流萤般的光芒，少女舞动的长辫宛若彩带配合着主人漫舞，裙襬飞扬的弧度勾勒出双腿的曲线，也让画中少女的身材比例更加和谐。

霍缃玲仔细端详了许久，将图画从头到尾扫视了数次，才终于恍然大悟，无论是少女的双辫、飞扬的裙襬、从琴弦勾出的流光、还是落叶形成的轨迹，这幅画潜藏的曲线，正好可以构成一个「无限」符号！

难怪了……为何她会成为房泰旻的灵感来源，霍缃玲总算明白了，当时的他正需要替这副景致寻找一个能够把一切串起的主角，而霍缃玲则恰好成了完成这幅作品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在秋日的萧条景象中藏着「无限」的符号，象徵万物消逝虽在所难免，世界却是生生不息，枯萎的植物能化作肥料孕育新的生命，如此才维持了自然界中的平衡。

属于房泰旻的艺术，不仅仅是专研画工的精巧，他更注重的是画中的意境，因此才会花了大量的时间寻找灵感，并且在进入绘画世界后便心无旁鹜。

「小缃缃！」房泰旻的惊叫声唤回了霍缃玲思绪，她转身一看，就见房泰旻面露惊恐，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妳、妳什幺时候来的？」

「刚刚。」霍缃玲简短答道，接着便指着裱框的画道：「这幅画……」

「喔，那幅啊，是我的得意之作喔！」一提到自己骄傲的作品，房泰旻眼睛一亮，气场瞬间转换，兴高采烈的介绍：「觉得学校侧门那边的风景超——美的，想把它画下来却觉得好像少了点什幺，刚好就有个女生走过来……」

「房泰旻。」

「嘿，怎幺了？」

「我不会拉小提琴。」

「呃？」天外飞来一句让房泰旻为之一愣，霍缃玲便拉拉垂在左颊边的辫子给他提示，虽然房泰旻为了构图方便把女孩的辫子画成了两条，但放眼望去整间学校绑辫子的女孩大概十根手指数得完。

「啊！」真相大白使房泰旻大叫了一声，旋即跳下椅子，向前紧紧握住霍缃玲的双手，不断的上下甩动：「原来就是妳啊！小缃缃在盘古开天闢地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缪思女神了！」

「你这句话很没逻辑。」霍缃玲被他晃得有些头晕，思绪却依然清明。

「唉唷没差啦！过来这边。」房泰旻将霍缃玲拉到他的画架前，指着上头还只有铅笔打稿的图画纸道：「妳看，这是我要拿去参赛的作品，严格说起来，这次也多亏小缃缃呢！」

「多亏我？」

「是啊，不过详细资讯目前还得保密，不过这次的作品我很有自信，小缃缃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喔！」

「我会很期待的。」霍缃玲微笑回应，旋即话锋一转，正经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段考得先顾好才行，今天开始进行总複习和测验。」

闻言，房泰旻瞬间僵住，不断晃动的手也停了下来，方才的欢愉兴奋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惆怅。

房泰旻放开霍缃玲的手，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嘴里喃喃的哼起了符合现在心境的歌。

「『可是人生——完美的事太少，我们不能——什幺都想要……』」

霍缃玲看着他沧桑的背影，以及刻意荒腔走板的音调，终于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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