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子又你捶我我捶你一阵乱笑。
黎音音说:“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思想汇报还没交!”
吕芳说:“你不要傻了,交了有人看吗?”
那天晚上马萧萧给国内导师写邮件,写三行,删两行。
伍钰昆年少成名,评教授时还不到三十五岁,性子刚直,却做了几年教务长,颇得罪了不少人。五十知天命,锋芒收敛了很多,人也絮叨了。而学生还是怕他。
Timothy就温暖人心得多,不拘形式,第一周开过会就让马萧萧进组。马萧萧国内的研究方向就是道德意图加工,顺畅对接。Timothy直截了当地问他,在这个组里,联培一年太短,是否想过延长。马萧萧说,还需要考虑,各个方面。Timothy笑起来了,说,是的,我理解。
马萧萧开了一个月的免费试用Skype,刚刚给父亲打了一次。通讯方便了,除了时差,和他在北京上学时并无不同。他父母都是生意人,正好去外地看厂房,刚才还在高铁上。
父亲说,饭要吃清楚。
母亲在那一头远远地说,门窗要关好。
和十年前他在高中住校时并无不同。
打完电话,磨磨蹭蹭发完邮件,马萧萧坐在地板上,用螺丝刀把这一周陆续到货的床架、转椅、桌子,一个个装起来,面前开着电脑,查单词。
大三的时候他去洛杉矶交换过一个月,生活上没有什么障碍。然而第一次Scott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他脑内调动了一遍,问,对了,床单flat和fitted有什么不一样?
Scott说,啊,我懂得,我帮你上亚马逊看看,我懂得,一个人到了一个奇怪的国家,哈哈哈,这种感觉——你的床多大,full?twin?哈哈哈,你一定没有女朋友,我猜对了吗?男朋友也没有吗?
马萧萧无语望天。
伍钰昆个性太直,不会调和,门下的学生并不团结。马萧萧有心理阴影,把对实验室政治的恐惧一直带到了国外,尽管Timothy的lab其乐融融,但他依然习惯公事公办,散会如下班。
室友是社会人。隔壁是女孩子。生活上小事,他宁可问Scott。
虽然问过以后有点后悔。
美国学校的行政人员都热情得令人发指,和国内形成鲜明的对照。他们系里的秘书Liz是个亚麻色头发的老太太,头一次见面就夸他字写得漂亮,和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个钟头,他一句也没听懂,办完手续又请他吃寿司。
Scott也不例外,看着五大三粗,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嫌家乡气候不好,来东部工作没多久,朋友不多,和马萧萧聊了一阵,就一副大包大揽的劲头,恨不得给他单独开个orientation。马萧萧感动之余,对他的盛情十分不解,直到最后,Scott一双绿眼睛忽闪忽闪,终于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你是四川人,你会做川菜吗?”
好吃鬼,生得尖哦。
还有徐广,马萧萧当然没有忘记,只是觉得不很清楚。
第一天徐广领他去办手续,带他坐校车。
校车没有站牌,徐广教他用手机连校园覆盖的wifi,上谷歌应用下一个查询公交的APP。周一上午,都是住在这一片的学生去上课,各种肤色口音满满当当挤了一车。徐广目测有一八几,腿长肩膀宽,比他高出半个头,一手拉着拉环,让他扶着,另一手掏了手机,划亮给他看。
大学没有墙,校车化作地图上的一个小箭头,晃晃悠悠爬坡过岭,进了森林深处。这片土地原来是个有钱烟草商的私产,一砖一瓦都镌着捐赠人的名字。小箭头不断扩大,一路向北,蓝天之下,花朵在道畔赭色的矮墙上悠然摇曳,粗糙的彩色砖石砌成一片哥特风,自两面包抄而来。
校车在大教堂前停下来,马萧萧早就做过功课,看过照片,站在车门口,依然差点忘记了迈步。
徐广从后面轻轻拍他,领着他下了车。
天上有细细的云絮。垂线从尖顶上倾泻而下,圣徒在束柱上眉目低垂。
玫瑰高窗如一双被阴影拉得长长的眼,俯视。
KeeptheheartoftheuniversitylisteningtotheheartofGod.
这是校训的一个版本,你信教吗。徐广终于切换回汉语。
马萧萧摇头。
徐广抱着手臂,又换了英语,啊,你很幸运。
马萧萧回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徐广一笑,怎么了?
他皮肤很好,五官熨帖,眼神柔和,笑起来相当好看。
马萧萧扭头看看前面,又回头看看他。
徐广摘了帽子,抖抖风衣,往前一步,和他并肩站着。
马萧萧指着教堂前面老校长的雕像,说,和你长挺像的。
徐广:……
马萧萧十分懂得适时转移注意力,自己的和别人的,一个心理学研究者的专业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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