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空鹤脸色一僵，几乎是同时猛地甩开了怜心的手，像是逃离洪水猛兽般，目光冰冷。鄙薄、嘲讽，厌恶到极致。

“你……有病吧！”

怜心神色一窒，僵硬的表情渐渐沉寂下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羞耻地垂落下眼帘。涨得通红的脸上，咬紧的下唇白得吓人。

浑浑噩噩中不知是怎么钻进被窝里，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发麻的指尖上尖锐的疼痛这才一浪浪刺激到神经。含住血淋淋的手指，用力地吮吸一下，记忆中无比熟悉的生铁气息呛入口鼻。贪婪地吮吸着自己的血，随着更多的记忆层层上浮，疼痛、挣扎、垂死边缘沉重的喘息……痉挛般浑身一颤。

人是健忘的动物，往往因为一时的温暖而自欺欺人地摒弃曾经的疼痛。然而即便是选择性遗忘，疼痛却在不知觉中烙印般被身体铭记，一旦闻到血的味道，就不能自主地浑身战栗。对黑夜与死亡的恐惧便支配了全部感官。

搁浅的鱼般，他长大嘴，却依旧呼吸困难。恐惧失去，害怕再度独自一人面对茫茫黑夜。

下意识捂住嘴，生怕吵醒了身边的人。然而被子翻了翻，黑暗中隐约看见对方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然后静悄悄地掩门出去。

师兄这么晚是去哪里？

按捺不住鼓噪的好奇心，怜心随即起身披衣，偷偷紧跟而上。

一路跟着转到了客栈后院的园子。园中花木繁盛，几个转弯险些跟丢了。怜心一门心思盯着前方匆匆疾走的人影，加紧脚步想要缩短两人间距离，忽地近旁伸出一只手来，未待他出声便被一把捂住了嘴。

“不要过去。”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熟悉的声音轻轻飘落而下。月光穿过枝桠，在少年点墨的眸子里跳跃，颦落的眼睫扫落一片阴影。

眼看前面不见了人影，顿时感到有些恼怒。怜心从下往上狠狠地瞪视着对方：“让开，寒师弟。”

沉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未待他做出下一步反应，怜心猛地推开寒尘绝，脱兔般飞奔了出去。

低压的重重花枝下，被月光打亮的两抹人影，细细密密地纠缠在一起。少女黑发云砌，面是娇娥。少年微微扬起脸，对着月光，微黑的皮肤，分明的轮廓熟悉到指尖都忍不住颤动。

“你好美。”

“讨厌啦……”

情人间的调笑，浓情蜜意的挑逗，呻吟、喘息……

全身血液开始回流，冷，噬骨。苍白的唇瓣被咬出血丝，温润而熟悉的血腥味，再一次在口腔深处蔓延开。他想尖叫，却被夺走了声音。一只温暖的手从身后绕过来，遮蔽了双目。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炙热到浑身发抖。

长眼睫摸索着掌心，随着眼睛的闭合，湿润温暖的流体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游走。手触电般猛地动弹了一下，片刻后，头顶幽幽飘落一声沉重的叹息。

景空鹤回来时，房里灯是亮的。推门而入，怜心正坐在桌前，清澈的眸子仿佛两汪清泉，轻易地便照出了他一脸的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眼看已经一个月没更新了，一过年就玩过头了，真是罪过啊……OTZ

☆、番外2

“师兄，这么晚去哪了？”

景空鹤沉下脸色以图遮掩自己的慌乱：“我去哪关你什么事？”

“师兄，我都看到了，”怜心轻轻踱步到他跟前，定定看进那双曾让自己一度痴迷的黑亮双眸，然后慢慢地，一字一顿地，“你去见峨眉派的顾姑娘了。”

“你跟踪我？”景空鹤神色微微一变，也只是瞬间便换上了一副冰冷的表情，挑高一边的眉毛，居高临下地睥睨向怜心。

倏尔，那紧闭的薄唇微微翕阖，绽开一丝冷酷的嗤笑：“下贱。”

轻飘飘的两个字，轻到仿佛幻觉的呓语，然而，在入耳的同时他单薄的身子却是重重一颤，水晶质的眸子中漾出一波痛楚。结痂的唇瓣在贝齿一咬之下再度破皮。殷红的细丝顺着唇角缓缓爬行，在削尖的下巴上汇聚成一滴饱满圆润的血珠，铮然落地。

双目猛地圆瞪，他的神色赫然有些狰狞，不犹拔高了语调：“师兄！那我呢？对你来说我算什么？我们明明……明明就做了那……那事……”

越是往下，声音越是渐低下去，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几近乞求垂怜的小声低喃，就连原本就娇小的身躯也卑微地蜷缩了起来，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见他一副泄气的模样，原本还神色微为动摇的少年脸上嘲讽的神色愈加深刻。鄙夷地轻哼一声，斜睨着伛偻着原本就瘦小的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小团的眼前人。

“孬种，活该被人瞧不起。”丝毫没有同情的打算，冰冷的言辞中多了刻薄的笑意。

见对方蚌壳般紧紧阖上双唇，愈加用力地佝偻起来，一股怒火从腹部直上脑门。景空鹤随地啐了一口，大手用力抓住怜心的头发，强迫性将他的脑袋往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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