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难怪他会问我妈过得好不好。我还以为他是做给我看，是在试探我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刚开始那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明化县的新闻，或许是我运气，没有东窗事发。后来那里开始搞建设，果然挖出了一具骸骨，派出所找不到线索，加上开发商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他的生意，塞了许多钱给派出所，于是便当做无名氏结案。我刚松口气，结果孤儿院打来电话说你逃跑了，之后再见到你，我就知道那件事会瞒不住了。我以为你会针对我，结果没想到却是冲着忠国去的，那一刻我又心存侥幸，到了口的坦白终是咽了下去。”

“忠国明着说是怕小姐受伤害，其实我知道他还爱着你妈，不然不会一坐上靖蓝市长就开始针对你爸。他找你，一来是想劝你离开小姐，二来也是想知道你妈过得怎么样。那天见完你后，他失魂落魄地回来，然后就抓着我追问当年的真相。我那段时间一直备受煎熬，想坦白却又害怕受到惩罚，这么好的日子我只享受了十多年，是真的不甘心哪！可是面对突然之间苍老的人，我觉得愧对了他这些年的器重，终于说出了实情。我当时就决定，第二天去公安局自首。可是忠国却要我先别急，说他自有安排。”

说到这里，汤显东的神情开始变得激动，干涸的眼眶中再次涌上泪水。他微微挣扎着身躯，扭头转向方嘉，“如果我知道他的自有安排就是帮我顶罪，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也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他说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时，就已经有了自杀的倾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真正该死的人，是我才对啊！”

方嘉站在旁边，望着这个从小带她长大的叔叔，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没好好弄懂过他。

而一个人的内心，到底又是有多千回百转？

从未想过事情的走向会如此发展，一件已经认定的事实却突然被人篡改得面目全非。

她在庆幸自己的爸爸不是凶手的同时，却为展辰心疼。这对她是好消息，可对他而言，却是在告诉他，这些年都错怪了人。此刻他的内心只怕连复杂都无法形容。

她想走到他身边，给他安慰和支持，却始终迈不开步子。她知道，此刻他除了愤恨，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方嘉还在这边举棋不定，那边魏展辰已经扬起了手臂，“你是该死，汤显东，你真的该死！！”

“不要！”汤晴从边上窜起来，她抓住魏展辰的手，哭着哀求，“魏展辰，别打我爸，我求你。要打就打我，你有什么恨都冲我来，别打我爸，别打他！”前面死磕着不肯下跪的她，如今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地。

魏展辰甩开汤晴的手，狠狠地盯着汤显东，眼眶猩红得宛若来自地狱地岩浆，想要将一切都焚毁殆尽！

方嘉心惊，赶忙去拉住他的手颤着声音劝，“展辰，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你就算打死了汤叔，你妈妈也不会再复活，我们能不能冷静，理智地来对待这件事？”

汤显东踮着脚有些难受，他望着帮自己求情的方嘉，眼中闪过内疚和悔恨。良久，他忽然笑了，笑得一脸平静和解脱，“小姐，我守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如今该坦白的已经坦白了，明天我就会去公安局自首。”

一听到爸爸要去公安局，汤晴千百个不愿意，“爸！你年纪这么大，我不要你去受罪！魏展辰，你放过他好不好？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爸。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和方嘉，我会滚得远远的。”

“对，戒指，这个戒指是假的！”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转了个方向，跪着拉扯住方嘉的手，“方嘉，我不该拿你爸爸的日记来威胁他和我见面，也是我故意把戒指放进他口袋的。这戒指本来就是送你的，是被我偷来的。之后他没把戒指给我，我舍不得，所以买了一枚差不多一样的戴在手上。你们要恨就恨我，要怪就怪我吧。方嘉，嘉嘉，能不能，看在我爸这些年和你爸共事的情分上，放过他？”

局面一度陷入僵持。

汤晴跪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哑了，魏展辰都没有再吐半个字出来。

方嘉则是侧过头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头萦绕着浓浓地悲戚和哀凉。

他们几个人，两代人的前尘旧怨，本以为早已经尘埃落定。

爸爸自杀时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独自生活在外的孤苦无依，回来后和魏展辰剪不断的纠纠缠缠。她吃尽了苦，受尽了痛，好不容易愿意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却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告诉她，这一切其实都错了。

她这些年所承受的都是在替人受过。事实的真相，远比她知道得还要丑恶黑暗。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念平川，一念深渊。

我们每个人总是为一念所害。

一念错，万劫不复。

、第四十九章分手快乐

最后魏展辰终于开了口。

“想自首？汤显东，这样太便宜你了。你以为光坐牢就能偿还你这一身罪孽吗？”

“你想怎么样？”汤显东看着魏展辰，眼神深处有着傲气。

当初他不该杀人，可不知为何，他心底却从未觉得有罪，有的只是对方忠国的愧疚。所以事到如今，面对魏展辰，他竟是没有一丝一毫地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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