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里就像刚被抢劫了一番似的,那台前不久刚换的新式磨面机器此刻已经面目全非,铝合金的外壳已经彻底断裂成两部分,奄奄一息地盘踞在不足十平的磨坊里,存在感十足。
……还有被压在磨面机器下的老邵头。老邵头右半边身子全被压在那堆废铜烂铁下,此时表情痛苦,双眼紧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空间狭小,能够用上力气的地方有限,只容得下两三个大人去抬那大家伙。
邵一乾眼睛瞬间就红了,一脸懵地挤过去抬那个大机器,便抬边喊:“爷,爷!哎,臭老头!”
这小子脑补能力和计算能力成绝对反比,他恍惚中看见有一圈小鬼围在老邵头那里,商量着要怎么把他三魂七魄抽出来,还脑补出了老邵头躺棺材里的模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言炎“哇”了一声,也不知是想表达惊喜还是表达惊吓,也没跟狗子打声招呼就把它扔了,蹲下来帮忙,憋得脸都红了。
邵奶奶深吸一口气,毫无目的地看了看前方的墙壁,缓缓道:“邵一乾,见着了吧,就是这样的。很突然,根本不给你留准备的时间。”
邵一乾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个满堂彩,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激得他都管不住嘴了:“有你这样的老太婆吗!你老汉都这样儿了,你还有闲心说风凉话!”
这么一看,还真是,老陈急得脸都肿了一大圈,在场的人好像只有邵奶奶最淡定,似乎压在下面的人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兔崽子,明天……那一毛钱……我看你是不想要了吧?”
邵一乾眨了眨眼,急忙趴地上把自己耳朵凑上去听,听到了一句十分清晰的话:“靠边儿站,看你帮的什么倒忙,压得我胳膊更麻了。”
他被这一下刺激得忍不住要手舞足蹈了,颠三倒四地说:“哎,哎,没死没死!太好了!”
最后老邵头被拖出来的时候,右手五根指头被砸烂了两根,还有一根整个与手掌藕断丝连摇摇欲坠,整个手背上的皮被掀开了一大半,模样十分凄惨。
正说话呢,那根摇摇欲坠的指头就掉地上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内里的碎骨和血液稀里哗啦往地上掉,跟电影特效似的。
老陈是个蒙古来的赤脚大尾巴狼,不懂装懂,转身回屋里拿了一杯二锅头,嘴里嘟囔着:“阿弥陀佛。”捡起那截断指就泡酒里了。
给老邵头心疼够呛:“哎!我那酒!都让你给我糟蹋了!”
他那脸都抽成天津麻花了,还有闲工夫和别人一来一回地磕牙打屁,可见邵家那十分操蛋的逗逼天赋是刻在基因上的,并且墨守成规地遵循遗传规律成功地保留了下来。
老陈把那个二锅头泡手指端过去塞老邵头手里,指挥几个老乡把他往外抬,头也不回地骂道:“闭嘴吧哥,再嚷嚷我把你也泡里头!”
老邵头看着自己那半截十分具有艺术气息的手指,十分识相地选择了沉默是金。
正巧,大门外传来了引擎声——很不错,邵爸爸跑运输队把那辆长十好几米的巨形载重大卡借回来了,把小巷子堵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邵妈妈刚从屋里取来钱包,一看这阵仗,险些没撅过去。这村姑十分利索地打开后车门,颇为赞赏地讽刺道:“你是来接人的还是来拆房的?你怎么不**脆把起吊臂一起借来呢?直接把老头儿抓起来,挥一挥手,就扔到病床上了。”
众人忙前忙后,吵吵嚷嚷了一阵子,老邵头终于踏上了去城里大医院的路。
邵奶奶没跟去,她留下来用土把地上那滩血迹盖住,然后用家里那个老古董电话机给村子里的维修部打了个电话,叫人家大半夜起来修磨面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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