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炎傻站了一会儿后,突然扭头往外跑,不过未遂,邵一乾防着他这一举动,眼疾手快地把他捞了回来。
他低低呵道:“跑什么?!没大没小。”
搞笑了,他平时就十分得“没大没小”,反是言炎,知书达理有礼貌,嘴比他勤快,他反倒倒打一耙,说人家“没大没小”。
言炎开始狠命挣扎,脸上的表情变得伤心又复杂,眼神里盛着一包水,被邵一乾制得死死的,走投无路地张嘴就咬,眼泪“啪”就落下来了,全打在邵一乾的手背上。
邵一乾被这眼泪灼伤了似的,十分惊愕地低头看。因为言炎一直都很听话,一点儿也不任性,从来没有使过小脾气,软绵绵到几乎有了逆来顺受的意思。
女人当场就哭出声来了,几步迈过来,却不敢靠近,蹲在他跟前,颤着声音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妈来晚了……”
她和丈夫老来得子不容易,她在四十岁上落了这么个儿子,就看着他长了两年,她都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她送他去乡下避难的时候,他因为某些因素,连话都不会说,她甚至没听过他叫她一声“妈”!
言炎剧烈颤抖起来,一下子挣脱了邵一乾的束缚,拉开门就跑。
邵一乾心里骂道:“不成气候的小白眼狼!”
他对这一对辗转多人才找他的老夫妻说:“老姨妈,二老别着急,给他点儿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然后拔脚追了出去。
第45章孤家寡人
老面馆里的交通跟狐狸洞似的,可谓四通八达、旁逸斜出,言炎奔出去的时候就跟熊瞎子似的,蒙住眼睛瞎跑,没拐几个弯,给跑迷路了,跑到了死胡同里,对面的墙上就挂了一张画,上面画了一个色眯眯笑的卷发白人女胖子。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言炎转过身来,模样看上去挺伤心,后背靠着墙,垂着脑袋哼唧道:“站住,你别过来。”
邵一乾想起一句话:“叫啊,反正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这句话险些叫他当场破功,他严肃了下面部表情,真的站在了原地,两手交叉下垂,特别随意地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看上去要跟他耗个天长地久,格外有耐心的样子。
久别重逢,这戏码他没演过。
他自来都是个迟钝的人,迟钝得体会不到周围的伤害,或者说他只有叫别人伤心的份儿,从来还没有什么人让他伤心过。也或者每个人对于“受伤害”界定的阈值有高有低,不轻易用自己的标准去评价别人,这是与人相处最基本的要求。
言炎皱着脸,感觉他挺伤心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但他誓死捍卫他伤心的权利。
言炎都没有在哭了,他蹲下来用手捧着自己脸,手指头把脸颊上的肉抓得奇形怪状,下眼睑都扒出来,露出了红色的睑结膜,眼白露了一大片,十分像翻白眼:“我好郁闷啊。”
邵一乾觉得他简直太好玩了,极力绷着笑,挑着半边眉毛胡说:“我比你还郁闷,你爸你妈其实比你我更郁闷。”其实他不知道,言炎有什么好郁闷的。
“很奇怪,我知道他俩跳楼的时候,特别伤心,如今他俩还好端端的,我居然特别生气,非但如此,我还还更加伤心了。”
邵一乾打定主意不说话,其实在他看来事情很简单——多了一双爹妈,他早该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了,毕竟有肯定比没有强,更何况这对爹妈还自苦苦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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