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烫伤并不严重,邵一乾穿回鞋袜,总觉得得交代他几句,但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言炎总让他十分放心。他有一种……要把闺女嫁出去的错觉,依依不舍,但婚姻大事,事出必然,无法阻挡。
最后,邵一乾一巴掌拍自己面门上,心说少婆婆妈妈的了,于是快刀斩乱麻地交代了两个字:“走吧。”
二人当下回到包间。
言炎已经有了准备,一进门,就特别有绅士风度地先道了歉,然后特别乖地说:“妈,爸。”
时间会证明一切隐忍不发都有意义,时间成就一切。夫妻俩苟且偷生了的这许多年,突然因为这两个字都变得意义非凡,他们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这是最好的结果。
邵一乾站在门后,鞋面蹭了蹭地毯,然后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浅绿色的纸放在刚进门的橱柜上——
户口是个磨人的东西,人类太聪明,用这一张薄纸来记录一个人的存在,于是这张纸上有太多复杂的含义。
他印象里有个红皮烫金字的户口本,起先是他爷爷的那一页被抽出来撕烂,再是他的那一页被抽出来随身携带,后来邵奶奶那一页也被从那张本子里剥出来撕烂,如今,只剩下邵奔和李红霞还在那个活页户口本上,不过还有什么意义呢?这夫妻俩早已貌合神离了,散伙不散伙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户口本的人,散着散着,就散没了,当年鼓囔囔的户口本,也只剩下了一个空有透明薄膜的架子,崭新得如同未曾启封。
言炎的东西不多,眼下都装在一个大背包里放在包厢的一角。
邵一乾觉得胸腔发闷,心口钝钝的疼,跟空了一块似的,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失落像梦魇,伸长五指捏住了他的心脏,他突然生出一股就此随波逐流的荒唐想法。他悄悄地离开,走过人声鼎沸的大厅,又推开门来到大街上,脑子里蹦出几个字:“为了什么?”
这么拼命是为了谁?
支撑着他一直向前走的动机在哪里?
还有,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了?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没有目标。
为了更多的钱吗?这是个理由,毕竟房租和水电费、煤气费都还横眉冷对地铺陈在眼前。可是眼下看来,钱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缺钱带来的焦灼感了,他不富有,甚至存款为零,但他有需要花钱的时候,向来不会身无分文。
他赚钱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活下来。他挣的钱不够花吗?自然够花,在不生大病、没有大灾的情况下,他可以这样跟生活拉锯,一直拉锯十来八年都没有任何问题。
……操/你妈。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走过天桥,没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乱走乱撞。
当时正是一天逝去一半,太阳逐渐偏西,他无意间瞥到自己的影子,斜斜一长条投射在绿化带上,蓦地心里一凉,有一种刻骨的孤独感顿时漫上四肢百骸,他一个激灵——
深陷绝境并不可怕,因为出口总是在那里的,要么生,要么死;身无分文并不可怕,因为世界上只有懒惰的人才会被饿死,而他并不是其中一员;最可怕的,其实是孤独,确切的说,是一个孤独的人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他为什么而存在?有谁需要他么?如果没有谁需要他,他还存在在这世上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如同一个摆渡归来的艄公,在还没等到下一个要过河的旅客前,得独自一人面对河面上销魂蚀骨的苍凉,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个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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