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冉被照进房间来的灿烂阳光叫醒，她抚着额，觉得头还是很疼，她恍然记起昨日是和王波在曼特宁喝酒的，然后自己就醉掉了，然后王波要送她回家，然后，然后自己就不记得了。她看看四周，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这不是自己的解放大道的家！于冉立刻看向自己盖着被子的身体——穿着贴身的真丝睡衣，粉色的那种，她大惊，昨夜，没有发生什么吧？她掀开被子下床去，走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她感觉得到王波的气息，时时刻刻。

她出得卧房的门右转是楼梯，扶手是乳白色的，干净清爽，下了楼梯是偌大的餐厅，桌子上放着早点，于冉走近些，玻璃杯下压着一张字条，字体飘逸有力：婉如，微波炉里有热好的奶，桌上的早点是为你准备的，要多吃点哦。我公司有事，出去一会。吻你——王波。

于冉的手就抖起来，她心里分明是有着甜丝丝的感觉的，可是这样的感觉却有着不可抑制的沉重，她怎么会在王波的家里，而且还穿着睡衣，昨晚？她的衣服是王波脱的吗？那么——她不敢再想下去，将注意力放到早点上来，是雅致包装的绿豆粥，和一枚色泽很是诱人的煎蛋，是王波煎的吗？他还会这个？

于冉想想王波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就想笑，她刚要坐下来吃煎蛋，想起王波说奶在微波炉里，就去厨房拿。王波的厨房仍是一贯的干净清爽，也并不像是很久不用的样子，王波这样的男子，在厨房里也是一个好手吗？于冉对王波有了莫大的兴趣，她突然想王波了，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想念，虽然，昨晚他们还在曼特宁见过面。

王波的家很宽敞，有一个看得见深圳远景的阳台，阳台静静地生长着一些花草，恬然地地承接着阳光，于冉甚至看到一株很是名贵的山茶，她不禁对王波这个人的性情更是不能理解了，他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呢？在阳台吹了会风，她踱步回到室内，享用她的早餐，吃完早餐便是回家的时候了，不知道于冉是否发现她的一夜未归，她会发现吗？她会担心吗？想起这个，她立刻去房里找到她的包，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的屏是黑的，没电了，即便有电话也是打不进来的了，她对着自己叹口气，继续回去用早餐。

在离开王波的房间的时候，她给王波挂了个电话，彼端一直没有接起，想是在忙吧，也就没有在再拨打第二次。她也学着王波在便笺上留下一句话：谢谢你，王波。落款是婉如，在放下笔的那一刻，她又再次拿起，添上一个“赵”字，这样便是她的全名了，她就是要和王波生分，做完这一切，她离开了。

打车直奔医院。

于冉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将病房的窗帘拉开，美满的阳光霎时泄进房间，亮的晃眼。这么好的阳光——于冉喃喃自语。好似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她转身回到病房，对着一直沉睡的李树轻轻地说：“李树，今天的太阳特别好，若是在连云港，我们可以去海边玩——”说完，也不再看李树，便收拾起病房来，她要去叫护士来给李树做清洁。她没有发现，在她没有注意的空隙里，李树的小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仅仅是那么一下。

李树的清洁工作过去之后，便是于冉给他讲故事的时间，今天于冉给他讲了一个发生在美国田纳西州的故事，是关于一个植物人怎样在他女朋友的帮助下醒来的，故事没有曲折，只是详细地讲述了那名痴情的女子是怎样*守护着心爱的人儿。

对他不离不弃，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爱人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醒来，吻在她的额头上，那一刻，她真的感谢上帝。于冉看着李树，她的眼睛里是厚实的忧伤：“李树，你也可以醒来的啊！我也是在天天守护着你，只要你醒来，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李树，你还是没有睡醒吗？你这么年轻，你有那么多的时间，醒来，我们都需要你。”她的声音渐渐隐去，越来越小，然后被压抑的抽泣声完全覆盖。于冉是个坚强的女子，不轻易落泪，可是这个男子，这个名叫李树的男子，缺叫她心力交瘁，

可是，没有爱，她直接或是间接地亏欠李树，可是只是亏欠，她并不爱他，她有心爱的女子，在解放大道的一间温馨的屋子里有她们要的生活，那么美满，那么甜美。而李树，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躺在这个医院里，躺在这张病床上，

一直一直地沉睡下去，这张病床太小了，容不下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应该比深圳夜晚的霓虹还要灿烂，还要千姿百态，李树，醒来，醒来之后，去奔你的未来，好吗？

负责给李树清洗的是个不再年轻的护士阿姨，她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人，于冉觉得她一点无愧于白衣天使的称号。她给李树清洗那么的轻柔和细心，

就好像在给自己的孩子做清洁。有时候于冉在旁边看着，她会要求于冉给她帮忙，一起给李树翻个身什么的，她惯常的是用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的细长的眼睛看向于冉：“家属过来帮个忙呵，这孩子要翻身，不然身下的清洗不到，会生皮肤病的。”她的语气是轻柔的，表情永远是笑着的，这令于冉无法抗拒。她急急地走上前去帮忙，

一开始于冉笨手笨脚的，总会惹得这名护士阿姨笑的更欢了，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不像其他的护士和医生，因为经年累月呆在医院里，脸上的表情已经被打磨为亘古不变的冷淡，病人稍有不慎，便是劈头盖脸的训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然而现下的这名护士，却是和其他的绝大部分护士截然不同，这令于冉很是暖心，也替李树高兴，为他分派到一名好护士而开心，于是，在以后的时间里，于冉只要公司没有紧急会议，都会留下来帮忙给李树做清洗，间或和护士阿姨随便聊聊，

一来二去，竟也混的非常熟悉。于冉会带些医院外面的好吃的东西送给她，她有时推拒，有时欣然收下，于冉被拒绝也不觉得难过，她感到这个女子推拒自然有她推拒的理由，而且她知道这个女子是善良的，收下的东西基本上是一种糕点，一种糯米做的松软的糕点

一次于冉在超级市场看到一些中年妇女买了放在购物篮里，想到护士阿姨也是同样的年纪，或许也会喜欢，就买了在去看李树的时候顺便带过去，等到护士来查房的时间，于冉笑着把这包糕点给她，她竟很开心地笑了，说谢谢，很喜欢。

于冉也笑笑，在以后，于冉最多买的便是这种糕点。不容置疑，护士阿姨对于李树的照顾自然更是精心，虽说之前也是那般的认真。两个人相处倒也处出感情来，在李树的病房里，不再是于冉一个人陪他，

只要是护士阿姨的空闲，她都会来到李树的病房里，和于冉说话，大部分是说李树的病情，有那些方法可以让他尽快康复，然后便是和于冉闲聊，她会笑着看于冉，直到现在，她还是以为于冉是李树的女朋友，看到于冉这样的陪护李树，

她说：“现在的社会，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大多是看到男朋友这样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于小姐你这样的女孩子，真的是很好哦——这孩子有福气。”说着，她朝李树努努嘴。

于冉立刻接口：“阿姨，您看错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真的不是。”

“不是女朋友就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啊？”她张大眼睛，又笑着说，“那你倒是说说看，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于冉急红了脸，她是李树的什么人呢？顿了很久，护士阿姨也不着急，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是他的部门经理。”于冉脱口而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这个丫头有意思，承认也没事啊，呵呵——”她促狭地笑着，并不相信于冉的话。

“阿姨——我真的是——”于冉就差捶胸顿足了。

“哈哈——”看到她的样子，护士阿姨笑的更欢了，“好了，不逗你了，阿姨喜欢说笑，不要介意啊。”

“没关系。”轮到留情不好意思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立刻问：“阿姨，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送给你的好吃的，你只喜欢那种糕点呢？”

“哦，阿姨上有老，下有小，呵呵。这种糕点我的婆婆很喜欢吃，老人嘛，牙齿只适合咀嚼松软的。再说，若是阿姨一再地拒绝你，不是要你下不了台吗？哈哈”

她又笑了，笑声爽朗。于冉在她的笑声里感受到一种别样的生活的味道，什么时候，她也可以这样开心地笑呢？她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李树，心里再一次祈祷：上苍，让他好起来吧！

这是于冉和护士阿姨的第一次关于“是否女朋友的”谈话，留情知道，护士阿姨并不相信她，随她去吧。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会相信一个毫无关系的部门经理会整夜整夜地陪护她的一个下属呢？更何况他们是相仿的年纪，不被误认为是男女朋友还奇怪了呢？

可是，于冉心里异常清楚，她爱的是李向阳，那个她将爱一生的女子。向阳，我陪护李树这么久，你都没有什么怨言，辛苦你了。向阳——嘴里叫着这个名字，于冉放下手里的书，躺在李树旁边的椅子上，眯一会。她还要去公司，今天是飞天的例行会议，不得缺席的会议。

飞天在十一楼的会议室。说是例行会议，其实就是公司管理层的会议。

于冉赶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基本上到齐了。

于冉还是挽着高高的发髻，一身黑色职业装，脸上妆容精致。于冉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于冉立刻搜索到了他，眼神里是丰盈的温柔。

于冉立刻感到身上溢满暖洋洋的感觉，那种触感，那种厚实丰盈的触感也只有于冉可以给她，两个人就这样眼光交流着，直到于冉走到她位于李向阳右手边的第二个位置——这是公司部门经理的位子。

待到大家全部到齐，于冉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的话，然后便是重点了：“今天我们的例行会议是这样的，我根据公司绝大部分人的意见，提炼了一个观点，我马上将说出来给大家讨论，大家看一下这个观点对于挽救飞天，究竟有多大的可行性——”她顿了一下，眼光扫视全场，李向阳看见，她的眼睛里绝对没有了看李向阳的那种温柔，只是凌厉和冷清。

“这个观点就是——我们飞天将要和长盾合作，我们的商标给他们用，租金是一年五百万。我知道这个方法听起来很荒谬，有人会说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创下来的商标要给他们用，是的，我们创建这个商标是很辛苦，可是我们守住飞天更是辛苦，要知道，现在的飞天已经陷入严重的不能回寰的境地了，这五百万不是很多，可是长盾能保证我们飞天的商标不会倒掉，最起码也是现在不会倒掉，而我们自己，已经是没有能力保证的了——”

于冉的声音一开始是激昂的，后来便是渐渐隐去了，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于冉更是陷在一片漫无边际的冰冷里——长盾，事隔一年，她再次听到长盾的名字，这种感觉仍是让她痛不欲生，长盾是和一个男人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这个男人，曾经让她离开于冉在一个叫做连云港的海滨城市躲了几乎半年，在这半年里，她天天都要忍受思念的折磨，现在，她再一次要面对长盾，但是作为飞天的一名经理，她不能立刻否决掉这个提议，她完全清楚飞天现在的状况，即便不把商标给长盾用，那么，飞天只能在几个月后或者最多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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