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唱短因缘,长安远似天──许长安
曾经有一个人问过我恍如隔世是什幺意思,毕竟是文科出身,我还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说类似于沧海桑田,明明是一样的事物却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熟悉感。
文字归文字,恍如隔世究竟是怎幺样的一种体验,我到底还是说不上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同我读过了那幺多首诗却仍然无法想像月的清冷,雪的刺骨,酒的温度,那些看似很好理解的字实而是个抽象的词,仅存在于文人冰冷的笔触下,对我来说只是文字末尾的搁浅,把书阖上就什幺都没发生过。
直到那天的婚礼,我看见了顾未央,看见了明熙。六年之隔,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太多的改变,顾未央还是那样沉静清冷,明熙还是那样璀璨夺目,我突然茫然的想到,我自己呢?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幺叫做恍如隔世。
明明只有六年,仔细回忆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耳边霍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彷彿打破了永恆的宁静,我寻声走向落地窗前看,只见不远处有一线金色的烟雾上升着,随后化作千万光点,以优美的曲线划过长空,流光溢彩,将更漏照成了白昼。
却也不过一秒钟,烟花熄灭了,花儿枯萎了,瞬息万变仅是剎那,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更加灿烂的火光。
记忆里,好像也有过这幺一次的烟火吧。
究竟是哪一次更漂亮呢?
忆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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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的季夏中旬,我迎来了我的14岁,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同时也告别了我原本的学校,我想,我这辈子应该忘不掉那天,全班同学得知我要转学时纷纷抢过我抽屉里的书,在我的面前似无忌惮的,欢快的撕书声。
一束束轻视和庆幸的目光如利刃扫过我的身上,而我只能像自取其辱的从回收桶默默捡起那些书本和试卷的碎纸,花了无数天的时间才把那些片段勉强的拼回去,但仍是参差不齐。
在同侪眼里,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这是我一直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我很少说话,平常也不会主动参与同学私底下的同游,成绩平庸,也只有国文奇蹟似的好得吓人。
大抵是文学造诣远超过同龄人的一个原因,向来门槛甚高的A中也接受了我。我便同着父母和哥哥千里迢迢地飞去了首都。
我也猜到了我这A中不会有多大的立足之地,只要能待得心安理得就行了,毕竟在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我也算不上什幺拔尖的学生。
由于转学过去的时候已经国中二年级了,事实上那边的人也没怎幺搭理我,唯二还算的上是朋友的只有林艺和明熙。
那时的我只和林艺在一起,她不在的时候就去找明熙,还能顺便看一眼顾未央。
我初次遇见他们的时候,顾未央穿着白衬衫,明熙就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看起来那幺登对。我坐在狭窄的长椅上掉眼泪,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停下来看我,也许是看笑话,也许是落井下石。陌生人一向这幺对待我。
后来明熙递给我一张纸巾。除了林艺和我哥哥,没有人在我落泪的时候递给我一张纸。我是个容易哭的人,很多人因为这个说我矫情,那次我破天荒的没哭。林艺好心探探我的额头,却被我一巴掌打回去。
就算是再懦弱的人也有脾气吧,更何况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然后我注意到顾未央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明熙的身上,无论什幺东西都扳不开。
我的左心房徘徊着一种感觉,我很清楚它叫做失落。然而我也意识到我好像陷进去了,一个很大的漩涡,却单单只捲了我们三个人。那种我爱他他爱她的狗屁剧情在我身上印证了?好荒唐。
他很少看我,至少我没有感受到。我更不能明白他半年后突如其来的告白,那时候是冬天,很冷,冷到我的鼻子生疼,他突然说要到我去看烟火,我很喜欢看烟火,这是他是知道的。我很少会对他们两个隐瞒我的个人喜好。嗯,除了我喜欢顾未央这件事情以外。
看烟火的时候宛如白驹过隙,20分钟却好像只过了5分钟,他无声地站着,没有言语。一大片空地上只有烟花生开来然后熄灭的声音,转瞬即逝的声音。烟火快要结尾了,我依旧没有等到他的一句声响。最后一朵嫣花落下收场,我的脸上不再映出光彩,他仍旧仰着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
即便路灯再亮也不可能将黑夜照成白天。
半响后,顾未央突然抱住我说:「长安,我们在一起吧。」
我当时差点就哭出来了,我死死的抓住他肩上的衣料,抓得起皱。直到他忍不住反应:「妳哪来这幺大的力气?我的衣服快被妳弄破了。」我慌忙撤了手,皱了真的不好看了。
他很快拉住我的手,小跑回宿舍楼前,他彆扭的迈着小步子,和从前在操场上大步奔跑的样子很不一样。
「我们跑吧。」他在我手上加了把力,然后跑起来。
那时候可以放肆的在冬天流一回汗真的很过瘾,无法回忆的过瘾。
又过了一个半年,国中生涯结束。为了和他待在同一个高中,我还特别去抄了他的志愿,比别人多花一倍的时间在学习上,把各科成绩拉到了同个水平线上。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究竟是出自于何种心态才会有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行为。
从那时起我开始坚信等待可以换来我所预期的。
结果没有让我失望,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考进和他同一所学校。顾未央很贴心的照顾了我两年半,明熙也在他的面前多了两年。
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高三的时候去了离我异常遥远的法国。就这样不留一句告别就走了,似乎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也就没有对我的一句交代一句告别。
这件事我是从别班同学的口中听到的。前一天我去明熙最喜欢的店里买了一件风衣要送给她,第二天挤进顾未央的粉丝人潮中。我在拼命。踩踏事件我不是不怕,但好不容易才靠近了就不想再一次被推远。
可我始终无能离他近一步,哪怕是小小的一釐米。
后来我在大学的时候以中文系第一名毕业,开始尝试写作。二十二岁的我,也明白年轻不再是本钱。
再两年后顾未央的婚礼我去了,他换穿黑色的西装──虽然他那个样子,也很好看,但最好的依然是他穿白衬衫的模样,像清风一样,安静而坚定。六年以来,他嘴角的梨涡我只能隔着一层萤幕才能看见,当我听到他们要结婚的时候,我只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然而我的期望破灭。
我在等,一年又一年的长待。但是顾未央那种大步向前的人,早就不会为了我和那段四年的感情而停留了吧。不是我的东西,我独享不了。
婚礼上我看见了林艺,在她的脸上我找不到任何世故和沧桑,一如过去的青涩和美丽,但她也是个有成就的人了。
我的朋友和深爱着的少年都发亮了,可是自己呢?作家是美称,说穿了就是个写闲书的,有时候真的很想弃之不顾。我想,顾未央还不知道,在他出国的一些日子哩,我阻断了他的信息来源,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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