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这一次,下次再犯,臣必然求陛下处置,再不敢像今天这样自作主张。”
“求陛下,给臣一次机会。”
只有这些人……这些随他抛弃祖宗庐墓、抛弃故国亲人,一起来到北凉的将士,是他唯一可以拥有,唯一能寄托所有柔软和信任的所在。
“……你只有他们了?”
或许是被他语气当中的凄凉感染,头顶上传来的反问声慢腾腾的,一点也不像之前满怀怒气的样子。元绍慢慢走回两步,皱眉望着凌玉城满脸祈求的神色,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那大凉呢?万里疆土,亿兆子民,你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们过成什么样子,年景丰收还是歉收,边关战事打输还是打赢,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这个国家对你来说,除了是你实现志向的工具,其他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大凉的皇后。——退一万步说,你也是我大凉举足轻重的臣子,你不能这么自外于家国!”
听着元绍微含怒气、然而更多却是语重心长的话语,凌玉城双唇微微翕动,几次想要回答,然而最终,只是慢慢浮上了一缕苦笑。
“臣……谢陛下教导。这些话,臣都明白了。”
但是,明白归明白,……要让他像元绍那样,将北凉当成自己的家国来爱护,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那是他主君的家国,……不是他的家,更不是他的国。喜怒哀乐,一呼一吸,他都没有办法为之牵动。
灯光下,低首审视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失望。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
“……求陛下开恩。”
“你还是执迷不悟……”头顶上,元绍重重地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朕到底在恼你什么?”
凌玉城呼吸本能地一窒。这是他一直不敢提起也竭力避免去想的地方——然而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北疆十万军,受命守国门,但知将军令,不奉天子诏!一年多之前元绍的斥责言犹在耳,如果他当真打心底里谨守臣节,一听到出事就应该看押所有肇事将卒,然后即刻入宫请罪。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自行处置——究其根本,还是把玄甲卫视为自己的私军!
他唯有深深叩首下去:
“臣日后定当严厉约束麾下……只是这次,还求陛下开恩,容臣一次。”
“你……”无奈的劝说只开了个头便黯然终止,元绍定定看了凌玉城一眼,拂袖转身:
“你愿意跪,那就跪着吧。”
靴声橐橐而去,背后的门开了又关,随即再无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凌玉城才从跪伏叩首的姿态直起身来,仰面向天,将目光投向无星无月的暗夜。
面上湿润润的一凉,有羽毛般轻柔的东西坠在额头,悄然化开。无数洁白而轻盈的存在被呼啸的北风卷着,从回廊屋檐下黯淡的灯影里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天统十一年的第二场大雪,就在这个夜晚降临了京城。
谯楼更鼓悠悠地打过了三更。雪地上细碎的脚步声和着巡夜太监的梆子声由远而近,又沿着宫墙和宫墙之间的夹道渐渐去得远了。
凌玉城眨了眨眼,震落粘在眼睫上阻挡视线的雪花,小心地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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