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想到那天和小孩儿父亲的一番谈话，“你爸爸，他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他也搞不清楚。抽烟、喝酒、和楼上楼下的邻居吵架，甚至有时候会打起来，有一年过年偷拿隔壁婆婆挂在窗台上的香肠被人瞧见了找上门来，还是让他把东西裹在厚厚的棉衣里藏起来才躲过了一劫……他在别人嘴里听到的都是一个不怎么好的形象，那个别人包括妈妈。但自己那时候觉得他还挺好的，会做好吃的饭，会哄着他睡觉，偶尔会给他带回来平时自己吃不到的小零食，还给他买了唯一的一个生日蛋糕……但这个他认为很好很爱的男人却自私地把他从那个家里赶出来，于是所有的好都被推翻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他曾以为的好只是那个男人把他当做了拴住妈妈的筹码罢了，所以才能那么**脆地把他推开，就像绑匪绑架了人质周旋许久却终是没有拿到赎金，于是恶狠狠地撕票，在他年幼的心上豁出一大道口子，不怜惜、不手软。

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当年那个男人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把他关在门外，听着他害怕的哭喊却无动于衷的，但想不明白就索性不想了，任凭那道伤口经年累月地横亘在心里。

不见血的伤，最难愈合。

“大概，挺烂的吧。”罗一轻轻地说，“不过再烂也无所谓，我跟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再没有什么关系也是父子啊。”程雨叹了口气，“宝贝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当时…不要你，是有什么苦衷呢？”

“我知道，他的苦衷就是养不起我呗。”那时候他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和妈妈两个人整天为了钱的事吵架，他都听到了，罗一闭闭眼，“但那不是理由，一个父亲不会因为没钱就把自己孩子扔大街上。”

“也许……”

“我不想说他了。”罗一抱紧了他胳膊。

“好好好，不说。”感觉到了小孩儿的抵触程雨赶紧安抚道。

过了会儿罗一又开口，“喂，你爸妈知道你的事吗？”

“嗯？知道啊，很早就知道了也接受了，我还打算过段时间把你带回家呢，我一个人回去我爸可能会不让我进门，但带上你就不怕了。”程雨说。

“不要。”罗一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他可没想过要去见程雨的家人，而且现在知道了他爸爸的身份就更不敢了。

“为什么？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你妈妈都见过我了。”程雨有些不满地掐他脸蛋。

“她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我怕他们不喜欢我，如果他们不喜欢我的话会不会甩给我一张支票然后让我自觉地从你身边消失？”罗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富家公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之类的。

“嗯……可能会，如果真那样的话你就收下吧，不要白不要。”程雨说，“不过得有我的份儿，然后我们俩就用那笔钱买个房子，开个小店……不对，你还得上学，那就我开个小医馆好了，然后赚钱供你读书，过我们的小日子。”

“……你爸妈知道他们养了个白眼狼么？”罗一有些无语。

“还不都是为了你么，小白眼狼！这才刚上完我呢就想着拿分手费的事了，嗯？”

想到“刚上完他”这件事罗一有些脸红，“就打个比方，我又不会要。”想了想加了一句，“也不会离开你，都盖章了。”

“那我就放心了，别瞎想有的没的了，有我在呢，老公罩着你。”程雨在他耳边低声说。

被窝里的温度一时间有些高，罗一扯扯被子让风透进来，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知道了，想睡觉了。”

“嗯，晚安。”程雨贴着他的背在后颈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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