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贤还要出去救小椿,苏青竹道:“你先别急着过去,他没死。”
陆晋贤心下虽然还是怀疑,却对苏青竹的话自有一番信任,松了一口气:“那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事说来话长,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陆晋贤从水里过来,现在全身还是湿淋淋的,但刚才触碰到苏青竹身上的衣服,显然是干的,料想他们恐怕并不是沿着同一扇门进到这里,难道他真的知道这地宫的秘密,却瞒着不说?
正要细问,苏青竹又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
需知苏青竹流落郊外,几天未曾洗沐,手上又不知扒拉过什么脏东西,腥臭无比,陆晋贤颇有洁癖,连忙点头称知道了,继而在对方松手后不住擦嘴。
苏青竹看着他的动作,露出一点不屑的嘲弄表情,大有出门在外何必这么讲究的意思,看得陆晋贤大约也觉察了自己当着他的面这么做有失礼数,面上羞愧起来。
“来了。”苏青竹压低声音道,陆晋贤还没来得及细问,便听到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脚步声深浅不一,细辩应当是两个人。待那两人走近,面目眼熟,不是李氏兄弟又是谁。
陆晋贤心中满腹疑惑,看向苏青竹,对方却似早有预料一般,毫不意外,陆晋贤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又产生了怀疑,这人面上看起来又懒惰又糊涂,其实心里清如明镜,这样一个满身都是谜团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青昌县,其实应当也有隐情可说,现在却不方便细问。
“大哥,那几人应当都中了情丝缠,为何这里只有这一个?”李源粗犷的声音传来。
李开道:“情丝缠有雌雄之分,雌虫霸道,钻入骨髓时剧痛无比,雄虫温和,虽毒性不及雌虫,但到这个时刻怕也都毒入骨髓,全身麻痹不能行走了,这里的无情草只掠食雌虫,被雌虫噬体的人便会被千丝万缕的无情草束缚住,悬挂在此地,细丝慢慢收紧,割破皮肉,便可保证血流缓慢滴落,绵延不绝,等到血液流干,情丝缠差不多能把整个人完完全全包裹其中,不致使腐烂的皮肉滴入血池,其他几人此时必定在别处昏着呢,最初建这地宫的人想必在这里放置了大量雌虫,只是二十年过去,情丝缠代代繁衍,雌雄数量竟达到了均等平衡,被雄虫噬体的人却是无用的,无妨,反正现下只缺这一个人祭便足够七七四十九人,祭坛便可以开启一次以换取新血。”
李源赞叹道:“大哥果然博学多才,情丝缠畏光,这里没有光线处的甬道上方都挂满了这种东西,只是比头发丝还要纤细轻盈,寻常人很难发现,一旦发现也已经侵入体内来不及了,好在我们提前备了解药,否则也无命回去。”
李开冷笑一声:“都怪这祭坛开启方式太过麻烦,要凑足四十九个活死人的鲜血真他妈的费劲,上回带来那么一大帮人,可惜被那个县令逃回去了,否则何必再来一趟。”
李源这话一出,陆晋贤、王卉和苏青竹三人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此前县衙手下失踪,县令暴毙恐怕都是这两兄弟搞得鬼,不知道这祭坛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两兄弟要费尽力气开启祭坛。
另外,三人都互相看了一眼,眼里皆是诧异和狐疑,心想如果按照李氏兄弟的说法,三人现在应当都中了情丝缠的毒,全身麻痹了,为何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只是现在三人勉强算在一条船上,还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这样恶毒的阵法,以活人血催动维持,这些悬挂的人不能速死,只能待血液一滴滴流干方能完全死去。陆晋贤不由地想到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魔教血灵圣教,他幼时还听父亲讲过一二,血灵圣教以血为媒,喜好拿活人为鼎修炼,被抓去的人往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能死去,只是自从血灵圣教经历与八大门派联盟一役之后便被剿灭了十之七八,教主梁信瑞也在此战中被杀,此后魔教余孽分崩离析,自江湖中销声匿迹,渐渐的就没有人再提及,这魔阵,莫非是当日遗留不成?
当是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陆晋贤凝神一看,纵横交错的沟渠中的血水在地面上汨汨流动起来,最后汇成一股而去,血流催动石壁上的阵法图案,发出耀眼的红光,血水如同被炙烤一般沸腾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少顷,只听得隆隆之声,血流尽头的石壁也连带着慢慢震动起来,震脱了表面的泥封,露出一道雕刻着繁复宝花图案的石门。
李氏兄弟欣喜若狂,打开石门机关往里走去,片刻之后,苏青竹带着其他两人蹑手蹑脚地也跟了进去。
本以为里面只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实际上却十分广阔空旷,要挖凿这样宏大的地下工程,恐怕是把整个乙女山的底部都挖空了,才能有如此规模,内里众多嶙峋怪石,正好可以掩住二人身形,不至于被李氏兄弟发现。
石室内凌乱摆放了众多宝箱,李氏兄弟却看都不看,只一门心思往前走,陆晋贤原本以为李氏兄弟是见财起意害人性命,现在看到其二人的身份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否则定要把两旁的宝箱洗劫一空才肯罢休。再往前去,每个路口都有数道分叉,通道盘桓曲折,犹如迷宫一般,若是没有事先熟知地形,必定要迷在其中。
陆晋贤拾起一块石头,正要在岔路口记上记号,却被苏青竹拦住:“你干什么?”
“这里地形错综复杂,连我都记不分明,若是不做记号,如何认得路出来?”
苏青竹低叹道:“你这样,岂不是为守陵人指路?”
“守陵人?”陆晋贤大吃一惊,他们一路走来未见人影,若说这里有守陵人,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踪影?
苏青竹摇头:“这里遍布毒物,对付寻常闯入者绰绰有余,若我猜得不错,这地宫乃是血灵圣教朱雀宗荒废的秘密总坛,那些守陵人要守的,不是这地宫,而是主人的墓穴。”
陆晋贤原本便疑心这是魔教地宫,现在答案被苏青竹说出来,心中仍然一凛,如果这地宫没有活人也罢,若是还有守陵人,恐怕魔教余党并未完全散去,假以时日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到时候江湖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再往前走了一阵,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眼前又是一个六棱柱形石室,室壁用朱漆龙飞凤舞地画满符文,室中一个巨大的血池,方才从祭坛那里汇聚而来的血都流入了这里,前面李氏兄弟的声音到了这里便停住了,血池中间有一块凸起的地面,上面放着一口玄棺,侧壁绘制朱红色繁复宝花纹图案,棺盖上方则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朱雀玄鸟图,那上古神鸟怒目圆睁,好似要飞将出来,将侵犯者烧成灰烬,想来这棺椁之中的东西才是李氏兄弟的目的所在。
“大哥,还等什么,开馆吧。”李源急不可耐道。
李开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来吧。”
李源不疑有他,提起剑便欲撬起棺盖,只是那棺盖看似木头所制,却似有千斤重,李源撬了片刻已是满头大汗,便欲求大哥李开帮忙,谁知李开却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李源只得继续埋头用劲,不多时,只听嘎达一声,棺盖被撬动一角,李源欣喜万分,却从棺盖里飘出一团黑气,李源来不及屏气,尽数吸入口鼻,一开始尚不明所以,只当做是陈年烟尘,片刻之后却觉得全身剧痛无比,身体不断抽搐塌缩,眨眼间便成了一副皮包枯骨的模样倒在地上,死了。
陆晋贤和苏青竹俱是心中一寒,这李开想必知道棺中机关,却还让弟弟先去,显然是早有预谋,只怕弟弟与自己争抢宝物,索性先将弟弟杀死。对待亲生兄弟尚且如此残忍,这种人实在可怕。
棺中毒气放出,李开朝着弟弟李源的尸体冷冷一笑,将棺盖踢到一旁,倾身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把东西交出来罢。”一把清冷的声音在石室之中响起,却不见人。
陆晋贤和苏青竹神色一凛,与这石室相连的只有这一条通道,那么这个声音的来源必定在他们身后了,两人一转头,便见一张破碎不堪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大人,别来无恙。”那人正是武安,却也不是武安,那人把撕了一半的□□摘下,露出一张清风朗月,俊逸风流的脸来,他仍穿着武安那一身铅灰色粗麻布衣,却盖不住不凡气度威严,与方才判若两人。
陆晋贤几人见已经暴露,索性便走了出来,与那后来之人一起步入石室之中。
“我乃玄武宗座下弟子李开,你是何人?”李开自恃武功不弱,又熟知血灵圣教的规制,因而并不十分惧怕来人,以为搬出魔教教徒的身份,对方便会忌惮。
青年淡淡一笑,满含讥诮:“玄武宗算什么东西,阮迪笙这条丧家之犬,早就叛出血灵圣教了,还来凑什么热闹。”说话间纵身往血池中间掠去,身轻如燕,羽翼潇洒,“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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