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气头上,走急了几步,没留神台阶,绊了个趔趄。那群乌龟蛋听见动静,都看见我了。小孩胆小,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剩下陈牧还站著。好久没见到了,他还是像过去那样,皮毛上的大气早成,骨子里的乳臭未干。
他站在那里,毫不退却的看著我。脸色却是惨白的,看来并不是不怕。他那张脸生的不错,就算嘴唇薄的像一条线,眼睛里装了两团火,眉毛皱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些稚气的线条,过几年长开了就好了,明明是致命伤,现在看起来又像是获胜的法宝。他不过是个孩子,我的拳头对著这样一张脸,打不下去。
他就是太幼稚了,太较真了,轻重缓急,什麽是该做的,不该做的,我这把年纪的人都懂了,他还没到明白的岁数。
“道歉。”居然是他先开口。
“是你做错了事情,道歉。”他说著,手都握成拳头了,还在微微颤抖。
这只受伤的狼崽子,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不过老子不怕,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哦?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倒是你,小弟弟,教唆犯是什麽你知道吗?教唆别人犯什麽罪,就要被判什麽罪。”
他的腰挺得笔直,但脸色白的像鬼。我见过老师拿戒尺打小孩的,被体罚的儿童都他这幅想哭还要忍著的表情。我说:“你们偷了多少自己心里有数。盗窃财物价值人民币二万元以上的,算数额巨大,量刑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陈牧额发在脸上投下阴影,发梢里藏的那双眼睛黑的吓人,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感,像团乱麻,苦闷的让我觉得我在欺负他,可我找不著乱麻的线头,我只会搅混水。“别以为你没成年就没人治得了你,教唆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的,会从重处罚,敢陷害老子,等著被关上十年八年,告诉你。”
他看著我,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我却有些说不下去了。秦宝说我是滥好人,可这个人想让我万劫不复,我他妈才不做滥好人。“现在道歉还来得及,把钱放回去,别再惹我麻烦,我当不认识你。”可软话不受我控制,突然说出去了。
“是你不对。我没有错。”陈牧看著我,他脑子里估计已经不存在理性这个区域了。
我上前走了几步,想敲醒他,可陈牧狠狠拍开我的手。我大笑起来:“你他妈就这麽想坐牢?”
“我没有错,就算坐牢!”陈牧突然大声吼道,声音却是嘶哑的。“有本事就把我关进去!”他眼睛里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读不懂,鬼才知道他为什麽钻牛角尖,为什麽气成这样,宁愿鱼死网破。我吼著:“我他妈就不懂了,你怎麽就这麽恨我?我错了什麽了?哪里招你惹你了?你恨我恨成这幅德行?”
我不明白,干嘛非要我道歉,我都给我们指了条活路了,他发什麽神经。陈牧沈默了很久,突然说:“你骗我你是女的。”
我笑了,多大点事啊。”然後呢。”
“道歉。”
我耸耸肩膀,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个无赖。“然後呢。”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眼睛里的那团火剧烈的跳动著。他说了什麽,我花了点功夫才听清他的声音。“赔我。”
果真是乳臭未干。如果连谈恋爱付出的感情都能来个索赔,社会早就和谐了。但他竟然像是在说认真的。我怎麽赔,赔什麽。
“没门陈牧。干嘛弄得事情无法善了。”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耸肩,”老实说,这几天受的气,老子会好好记恨一辈子,但没打算让你去吃牢饭,去少管所,甚至不想看到你被开除学籍,各退一步如何。”
他僵站著,脸上不是同意的表情。他想从我这里拿回什麽,不懂就不去懂了。我挠挠头,只好冷笑:“随你便。”
正要走,陈牧在背後喊:“老婆。”
我觉得脚上像是突然压了铅块,世界有些摇晃起来,我的眼睛有些酸。在知道是他害我的前一刻,我心里都藏了他的影子,可现在影子已经死了,有人还在宿舍等我。
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因为拉拢了窗帘,暗沈沈的,秦宝蜷在床上听歌,耳朵里塞了耳机,怀里抱著枕头。我稍微动了动窗帘,一道光射进屋子里,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以示不满。我站了一会,突然把窗帘拉开,嘴里大喊著:“太阳升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秦宝翻了个身子,哼著模糊的歌,继续闭著眼睛蜷著。桌上摆著早上吃剩的饭盒,飞著苍蝇。我在抽屉里翻找著,一直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不怎麽记得放哪里了,只好一点点清理。左边是半米高的碟架,包子下载的电视剧,好看的全刻录下来,编了号,那边堆不下了,就堆在我这里;右边是簇新的课本,和翻烂的小说选刊,大众软件。把书挪开,还找到了半袋全脂奶粉。
挪书的时候,弄出点动静,大学英语教材一共十六本,我捧著想塞到二层的书架上去,没想到胳膊使不上劲,最上面八本掉下来,还砸到了脚面。秦宝听见动静终於坐起来,摘了半边耳机,开始替我搬书。
“翻什麽呢。”
“总之是找东西。”我敷衍著,视线在开始显山露水的桌面上来回飘。秦宝把掉在我脚边的一本课本捡起来,随手翻著,说:“这麽干净,不用功。”我吼著:“我记本子上,鬼才写书上呢。”正要伸手去夺,就看见书页里夹杂个东西。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是我要找的,连忙抢过来塞裤兜里。
秦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那是什麽,给我看看。”我默默的东西堆好,坐在计算机椅上,带上我最喜欢的大耳机,背对著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秦宝在我後面站了一会,估计是我一直没回头的缘故,他很快又蜷在床上听歌去了。我等他离开,才去开计算机,进了桌面,再开360保险箱,使用迅游加速,之後才进逍遥。那次差点被盗号,秦宝训了我一顿後,防盗意识居然真上去了,进了游戏,陈牧还没上线。
我听著背景音乐,喜欢过的地方,都去逛了一遍。城里的黄叶下雨一样,簌簌落著,古刹里的撞锺声,震著耳膜;海上浪涛拍著浪涛,灰色沙滩旁的水寨,原木高耸著,结著在海风中剥落颜色的红绸;凋零的桃花瓣,河畔齐腰的芳草,碧色涟漪里拥抱著萤火妆点的星光。我曾经骑著毛驴踏过他们,现在用脚去丈量,还是觉得挺漂亮。
逛了一个多小时,那个人上线了。今天是六月十四,算算日期,第一次玩逍遥,还是去年十月的事情,转眼大半年了。感觉发生好多事,可仔细去想,每件事情都记不真切,像是玩著玩著,时间就刷刷刷过去了,看电影似的,散场後什麽都没留住,人却看得筋疲力尽。
我给随风写信:“来天台峰,有事。”
他很久没回,我以为他不准备回信了,他才说:“我在城外,你要来就来。”
我耙著头发,把耳机戴到最舒服的一个角度,原本不准备理他的。夜色里,身旁玉砌似的石栏外,是翻滚的云海,月色泼墨般倾泻著,人妖号那条白裙子,流淌在地上,丧服一样的颜色,最适合别离。可是我很快看见随风在刷世界,他发著很多极品装备的图,群英惊梦链,六叶妖娆金莲甲,九音盘云妙法履,千风吟啸朝凤冠……都砸成了最高级别的紫色。随风刷著喇叭喊:“坐标-221,198,装备丢地上了,要的来捡。”
我没办法继续在天台峰等下去了,往那个方位开始跑,还没接近,就变得好卡,地图一格一格的切换著,画面不时出现贴图丢失的效果,好多人,不知道有多少,团团围著,向前潮水般的涌著。随风骑著火凤,在当前频道里喊话:“衣服已经被捡走了。”
我向前走去,按著拾取这个动作的快捷键。那个人把武器丢下来,我没捡到,他又丢了帽子,还是没捡到,最後那条项链落在地上,我按了好久的拾取,最後发现那条项链,真的静静躺在我的背包里。
随风把东西都扔完了,然後往天籁城那边飞去,我没有坐骑,只能跑著。跟了好一会,我给他写信:“我捡到项链了。”他停下来,说:“你不配拿这些东西,还给我。”
我说:“好。”我把那条镶嵌著蓝水晶的项链扔在地上,群英惊梦链,刺客最好的项链,贵著呢,可随风站在那里,没有动手捡。他好久才说:“你留著也行。”
他过了一会,又重复了一遍:“你留著吧。”
我打著字:“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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