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英羡慕道:“那名录可不便宜,你师姐对你不赖。对了,咳,”他忽然压低声音,“你那位楚师姐……她有没有…有没有提起过我?”
许笑飞在逍遥派里已是最小的一个,随便拎出一人都是他的师兄师姐。
“提过。”许笑飞点点头,肯定地道。
唐怀英一喜:“她、她说我什么?”
“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呆的呆瓜,只知道写些酸不溜丢的信,也不多来逍遥派几趟。你再不来看她,她就把你那只送信的肥雉鸡宰了,烤了吃掉。”
“她、她竟然这么说?”唐怀英闻言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起来,“事情完了我就去看她,不过雉鸡……我、我那乌雉,是吃不得的。”
“啊?你还真相信?”
唐怀英一愣,许笑飞已笑道:“你说好要来,可别忘了。反正你按惯例也要送茶过来,多在我派盘桓一阵子就是了。”
许笑飞和他相识,也是因为他半年前到逍遥派走了一趟,替他师父将新炒的甘露茶捎给交好的逍遥派长老,连带着其他人也分到一些。
唐怀英道:“我还是寻个借口来逍遥派吧。你不知道,年年命我送茶的我师父,已经不再炒茶了。”
“为什么?”
唐怀英瞟了瞟四周,悄声道:“据说师父炒茶,只是为了他仰慕的一位前辈,那位前辈今年拒绝了,并说以后也不再收,让他失落得很,宣布就此停手。”
许笑飞不由好奇:“你师父在唐家的地位不低,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也是我唐家的人,按辈分来算应该是我的叔辈。他已经退隐多年,你可能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在当年也是一代才俊,得过论道大会青年组第二,”唐怀英的声音更低,“你猜当年的第一名是谁?”
“是谁?”许笑飞笑道,“这让我哪里猜去,我只知道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唐怀英也就不再卖关子:“是如今的魔教教主——沈惊澜!”
许笑飞一愣,唐怀英却面露激动,继续滔滔不绝:“据说这个大魔头凶威赫赫,天底下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前一阵子在青云城主府……你听说没有?哦,你也在场来着,我还和你打过招呼哩!他一个人,力抗南明、云栖、驭鹤、碧霞四位老前辈!”他越说,神色越是向往,“这魔头出自碎星宗,当年也是风头无两的剑道天才,哎呀,我真想亲眼看看他在论道大会上的那几场比试!虽然我那位唐家的前辈只是第二,只输于这样的人物,他本人想来也厉害得很。至少我师父对他仰慕多年,就绝不会是假。”
许笑飞不由失笑:“最后两句倒是真的。你莫吓我,我一听你这口气,还以为你要叛逃唐家,投奔魔教了呢。”
“没有没有,哪里哪里。传闻都说那魔头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等他一死,魔教还能蹦跶几天?早晚要被一举歼灭。我可不会这么想不开。”唐怀英连忙辩解,“咳,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魔教倒行逆施,作恶多端,我辈怎能与之为伍,是不是?”
许笑飞笑而不语。
逍遥派众人先去拜见了唐家家主,随后又被引入别院,安顿下来。时候不早了,长老们已决定休息一晚,再去救人。
当晚许笑飞宿在唐家。
他一沾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忽又莫名其妙地惊醒过来。
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
只知道,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
万籁俱寂,天地间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箫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许笑飞仰卧床上,听着这箫声发怔。是谁在吹箫?这箫声里为何竟有一丝熟悉之意?
正想披衣起身,去寻觅来处的时候,箫声已然止歇,退去得就像飘来时一样不留痕迹。
西南边陲,苗民境内。
一座吊脚竹楼里,一个中年男人卧在床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他的双眼里已经浑浊不清,皮肤上更浮现出无数大大小小的褐色斑块,周身也散发恶臭——竟不像奄奄一息,倒像是死了很久。
女眷们悲痛的哭声从外间传来。
垂死之人眼球颤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咯咯”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句话已经永远不会有人听到了。
袍袖一拂,水面上呈现的影像便隐去了。
这是水镜之术,可将别处发生的情景,映现在眼前。
盛水的器皿是一只古旧的青铜盆,盆边缠绕着一条蛇形的浮雕。青铜盆就摆在房间中央的桌案上,有两个人方才正低头,注视水面。
“他在求你救他,”有人开了口——正是天绝教的左护法临砚,“确实无救了么?”
另一个人比他矮了一个头,,面容和身材,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又比同龄之人更为纤瘦。肤色惨白,似是终年不见阳光,着一袭碧蓝的袍子,袍子上有金线纹绣,举手投足间幽幽闪光,似是星辰闪烁。他刚才伸手,抹去水镜上的影像时,从袍底露出的一只手,五指细长,指尖乌青泛紫,明显带有剧毒。
“无救了,”蓝袍少年道,嗓音轻忽缥缈,也像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迄今为止,已有九年零二个月。每隔三个月,我都替他祛除体内死气,但尸气淤积,除之不尽,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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