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样没错。」

贵之的声音相当平静。这让柾更加坐立难安了。

「可是，我姑且不论，你还是要好好和老爷子说明才行。他是你血缘相系的最后一个亲人吧？对老爷子而言，柾是他独一无二的可爱孙子，也是他的心灵支柱……」

「所以，我不去了。」

「不去了？」

「我不会去留学。本来我打算今天去大学拒绝这件事的，可是爷爷突然倒下……」

「为什么？」

「原因什么都好吧？又不是贵之要去留学！」

「柾……」

「不要管我啦！我不想谈这件事！」

膨胀在胸口的气球破裂，浑浊不清的感情即将迸射。

谁都没有错，没有任何人不对，谁也不恨。这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说服自己接受的事。但他还是不愿意去碰触。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就好了。至少等到伤口干燥结痂。

「我也有不想跟别人说的事啊！贵之也不是完全透明的吧？」

「……我一直努力这么做。」

「少来了，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没有事瞒着对方才不自然。」

「你从刚才开始就这样，到底想说什么？」

连贵之都忍不住提高嗓门了。受到感染，柾的情绪也跟着激昂起来。

「留学的事，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找不到时机说出来而已。可是，贵之真的能说自己没有任何隐瞒我的事吗？」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要是你能够看着我的眼睛这么说的话——」

忽地，铃声响了。两人吃惊的吞下了话声，同时望向病房。铃声又接二连三响起。柾急忙打开病房的门。

「爷爷？怎么了吗？」

「……柾啊……」

沙哑微弱的声音。

「过来这里，帮我揉揉脚。膝盖麻的要命，受不了。」

「知道了。要不要吃药？还是请护士过来？」

柾准备走向床边，贵之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肘，叫住了他。

「我出去一下。要是有什么事，打手机联络我。」

出去？这种时候？

留下哑然的柾，贵之离开了病房。柾走到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摩擦祖父枯瘦的膝盖。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柾用力抿紧嘴唇，压抑住想追上去质问他要去哪里的冲动。

愤怒、猜疑、悲惨和嫉妒，就像被搅过的鸡蛋一样，浑浊一片。

「……他回去了啊……？」

祖父别着脸问道。柾回答「不知道」，他便呼了一声。可是这次的呼声，却不如平常有力。

过了深夜之后，贵之才回来。

柾早已上床就寝，可是精神亢奋不已，完全无法入睡。看护用的床铺只有一张。柾听见门悄悄被打开，于是他让出床铺左侧的位置，闭着眼睛等待着贵之上床。虽然气愤，可是贵之回来的事，还有贵之不在的时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事，让他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是，不管再怎么等，贵之都没有上床来。柾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贵之在黑暗中从橱柜里拿出毛毯，然后就这样抱着毛毯回到邻室去了。

柾蜷缩起身体，把被子蒙到头顶。

翌日早晨，中川拿换洗衣物过来了。虽然已由现役退休，但现在仍拥有数个团体及企业会长职务的祖父，好像原本预定出席这周的招待会。中川一来，就和贵之讨论起行程调整的事。重要的场合应该会由贵之代打出席。

引起这场混乱的人，已经复原到有力气挑剔护士送来的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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